他在她身後輕言細語。不是親耳所聞,即使是作為妻子,都很難相信如此臃腫肥厚的身軀能發出如此輕柔的聲音。
「你媽腿有點疼,我轉告你一聲,並不是有意查你的崗。」她說,仍望著遙遠的星星們。
「我曉得你不是查崗,你對我是連查崗的興趣都沒有了的。今天的事是這樣的……」
「沒必要解釋。」她打斷他說。
「對我來說有必要。我曉得你誤會了,她不是小姐,是我的一個同事。」
「你以為,你的同事就比小姐幹淨?」
袁真關上窗戶,她不想他們的談話飄到窗外去。她轉身在沙發上坐下。她從玻璃茶幾上瞟見了自己蒼白的面容。隔壁推麻將的聲音嘩嘩作響,向她展示著另一種生活形態。
「你不要把別人看得一無是處,各有各的活法。」方為雄用委屈的腔調說。
「你說得對,別人怎麼活我管不著,但我管得著自己。」
「其實,我活得很累,誰又願意到處裝孫子?可我……還不是為了這個家?」
「不要用家來作理由,你的生活方式跟家毫無關系。」袁真想想說,「那天我去省城看方明,我問過她,要是爸爸媽媽分手了,她有意見嗎。」
「她怎說?」
「她說不關她的事。」
他遲緩地在她身邊坐下,沙發被他壓得呻吟了一聲。他身上的汗酸氣與煙味向她彌漫過去。她連忙拿一片面巾紙掩住鼻孔。
方為雄沉默了一陣才說:「看來,你是下決心要和我離婚了。」
「是的。」她平靜地說。
「非得要走這一步?我知道你看不慣我,可是別人不都是這樣活的嗎?我承認,我可能有不太檢點的地方,可是我的不檢點,與我們糟糕的夫妻生活有直接關系。錯不完全在我。即便如此,我也可以對天發誓,除了你,我從沒愛過別的女人!」他說。
「我不想對你進行道德譴責,我也早已過了相信誓言的年紀。我要離婚,也不僅僅是因為你的外遇……」
「那你還有什麼理由離?別離,我求求你。」他哀求道。
「不,現在是我求你,求你從我身邊走開。我需要一個自己的精神空間,我的靈魂需要自由地呼吸清潔的空氣。再這樣下去,我會窒息死、腐爛掉。」她說,長長地籲出一口氣。
「你……我看你有精神偏執的毛病。不要把別人都看成行屍走肉,以為自己有多麼的高貴。」方為雄站起身,腆著肚子踱了幾步,黑著臉說,「好,成全你。你呢是蓄意已久,我呢是回天無力,再也不求你了。這個世界誰離了誰都可以活!」
「你這樣想,很好。」她說。
「方明怎麼辦?」
「不怎麼辦,離了婚我們還是她的父母,還會一樣愛她。至於她以後的學費和生活費,我們可以分攤。」
方為雄嗤之以鼻:「你那幾個工資,還能攤得出她的學費?這幾年若不是我撈點額外收入,她能上省城裏的重點中學?」
「是的,維持這個家,有你的功勞。」
「財產怎麼分割?」
袁真想想說:「房產與存款各作一份吧,由你挑。」
方為雄說:「這樣吧,房子歸你,你上班方便些,我到外面租房住。」
「行,謝謝你為我考慮。」她說。
「存款歸我保管,主要作為方明以後上大學的學費和生活費。」
「同意。」袁真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