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會篇

 蝕心者

辛夷塢 作品,第34頁 / 共9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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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你的誰?」地板上滾動著的手電筒將人的臉映得如鬼魅一般,方學農騰出手來抽了方燈一巴掌,指著她鼻子罵道:「我又是你的誰,啊!小賤胚子,你打啊!老子早就不想活了!」

「把門打開!」方燈退無可退,聲音尖厲得自己都不認識了。

方學農紅了眼,他逼近一步,滿嘴的酒氣熱騰騰地撲在方燈的臉上,「你敢動手?來啊,你不弄死我,我就弄死他,不要臉的玩……」

方燈手起瓶落,空酒瓶在酒鬼的頭上碎裂開來,卻只發出沉悶的低響。方學農怔了一下才用手去摸了摸頭頂,像是不敢置信一般。手指上觸摸到的粘稠黏稠液體讓他整個人發狂了一般,低吼一聲向方燈撲來,方燈用盡全身的力量將他一推,他趔趄著退了一步摔下樓道,好在沒有一路翻滾,只是倒在了樓道中間的階梯上,背靠著牆壁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一時間動彈不得。

方燈驟然松手,半截空酒瓶落地,她撿起仍亮著的手電筒,驚魂未定地想要去看方學農頭上的傷,被方學農無力的手隔開。他用最不堪入耳的話語詛咒著她,想爬卻沒辦法直起身來。方燈在他的皮帶一側找到了鑰匙串,趁他半昏半醒,解下鑰匙,哆嗦著輪流朝鎖孔插去。

謝天謝地,方學農的鑰匙只有寥寥幾把,排除家裏用的那兩把,方燈在自己如雷的心跳中很快聽到了鎖孔彈開的脆響,趕緊拔鎖推門進去,用手電筒在裏間一掃。

那是個不到十五平米的狹窄空間,不知道過去是派什麼用場,此時四下空空如也,除了地上的一堆稻草、幾個空飯盒,還有就是角落裏被綁在凳子上的一個人。

方燈看到傅鏡殊的那一瞬間眼淚奪眶而出,但她都顧不上去擦,帶著朦朧的淚眼以最快的速度沖過去,撕掉他嘴上的膠布,再俯身去解他手上的繩結。

傅鏡殊的手被指頭粗的麻繩捆綁在椅子的背後,腕部已磨得血肉模糊,方燈使出了吃奶的勁,但那繩結打得異常的緊,身邊又沒有任何的工具。她一邊費力地解繩子,一邊不時借著手電筒的光查看門口的動靜。終於,一分鐘後,繩結被她扯得松動了,而地板上的手電照往門口的光也忽然被遮擋住,方學農捂著頭,搖搖晃晃地走了進來。

他嘴裏含糊地嘟囔著,「小雜種」、」小賤人」之聲不絕於耳。方燈用盡全力將繩套往下一扯,傅鏡殊的手再順勢向兩旁一掙,上半身總算擺脫了繩索的束縛。方學農見狀,更為急切地朝他撲過來,手裏拿著方燈扔下的半截碎酒瓶子。

傅鏡殊的雙腳還被困在繩子和椅腿之間,他側身閃避,連人帶著凳子側翻在地。方燈及時從後面攔腰抱住了她父親。

城市假期 Amoc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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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你別這樣,打傷你的人是我,你放過他!」

這時方學農的勁道大得出奇,濃稠的血漿覆蓋了他大半張臉。他喉嚨裏發出古怪的痰音,沙啞地說著什麼,混亂間方燈只聽見」……她那麼死心塌地地愛你,以為孩子能留得住你……你卻說她偷人……她到死前都在問我,這一生為什麼是這樣……誰告訴我……你要下去替她做牛做馬……」

看他的樣子竟像是分不出眼前的人究竟是誰,方燈哪裏困得住這樣的一個人,跌跌撞撞被他帶著朝傅鏡殊靠近。

「你醒醒,他不是傅維忍。我送你去醫院,讓他走好不好?」

傅鏡殊摔倒在地,弓身竭力去解腳上的繩索。方燈在方學農傷害傅鏡殊之前閃身擋在了他們兩人的中間,試圖將魔鬼附體一般的方學農推遠。

方學農定定地盯著她看。

「能做的我都為你做了,我沒有騙你。孩子死了,我不想你傷心,就給你找了個新的,我知道你想讓他留在你和孩子身邊……你說要我帶你離開瓜蔭洲,說要我永遠不說出留在傅家園的是個野種……我都盡力為你做了,我就是個沒用的廢物,只能做到這些……你想著別人,誰想著你?」

「我知道,我知道。」方燈不敢說破,希望借此為身後的人贏得時間。

「朱顏,你到現在還會看不起我嗎?」方學農喘著粗氣,注意力仍被擋在他身前的方燈吸引著。

傅鏡殊總算解開了腳上的麻繩,吃力地站起來。此前他已被綁在這椅子上將近一天一夜,滴水未進,全身動彈不得,手腳都僵得好像不是自己的。方學農聽到動靜,一下撥開了方燈。

「傅七,你快點走。」

方燈還想去攔方學農,卻被方學農掐著脖子按在牆上,脖子邊抵著尖銳的破酒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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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朱顏!吃裏扒外的小賤胚子,看老子不收拾你。」方學農面目猙獰,握瓶子的手卻一直沒有施猛力。

傅鏡殊哪裏肯丟下她走,他抄起地上的破凳子狠狠砸向方學農的後背,試圖讓他松手。

「你說謊!」他大聲對方學農道,「你這個騙子,滿嘴胡言亂語!」

饒是他剛脫身後連站都站不穩,這一下力度仍然不輕,方學農悶哼一聲,卻沒有松手。方燈眼看著傅鏡殊再度舉起了凳子,大聲哀求道:「他只是個瘋子!你快走吧,他還有同夥!」

傅鏡殊猶豫了一下,扔下凳子,徒手想將方學農從方燈身邊扯開。方學農死扛著不松手,方燈只覺得脖子上一陣尖銳的劇痛,心知那利如刀鋒的破酒瓶輕易就能刺穿自己的脖子。她鼻子邊滿是血腥味,不知道是方學農的還是她自己的。有一秒她有個荒謬的念頭從空白腦海閃過,也許他真是她的親生父親,要不這血的味道為什麼如此相似。

不知為什麼,方燈血流出來的一瞬,她脖子上的破酒瓶力道緩了緩,她借機奮力一推,助她脫身心切的傅鏡殊似乎也抓著方學農的手臂一拽,混亂中方學農重重跌倒在地,沉重的肉體和水泥灌澆的地板猛然接觸,發出沉悶的撲通聲,他就再沒有動靜了。

「你怎麼樣?」傅鏡殊撿起手電筒去看方燈脖子上的傷。

方燈捂著痛處,血並沒有她想象中多,想來並沒有傷到動脈。

「還死不了。」她失神地答了一句,扯著傅鏡殊的手,驚魂難定地上前去看地上的方學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