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像女人一樣審視自己身體的男人,是不是覺得好笑?
一點都不好笑,林子突然就變得反感。想要嘔吐。
因為那些地方,突然像是腫脹了一樣,只剩下一層肉。而之所以讓他覺得惡心的,就是那一層一層的肉。
他的日子似乎就全長到身上的肉裏面去了。
以前林子經常去找劉麗,一不順心便去。所以他現在就突然想起了劉麗。那時候他們經常在一起,盡管是要付錢的。實際上,林子每次都比別人付得少。有時候幾次加起來都沒有別人一次付的多。甚至,有時候根本就沒付錢。
可以開玩笑的說,甚至他請她吃一碗面條,他們就會在一起纏綿一整晚。林子記得,是有這樣的時候。而且還不止一次。
他想起劉麗,就覺得身體慢慢在發熱,盡管洗澡的水,慢慢的就變得冰涼了。突然停電了。他還不知道,渾然未覺。
他從浴室裏出來的時候,天就快要黑了。他洗澡一般時間不長,但是這次確有點兒長了。
雨下下來,一絲絲,短短的,落地,融化消失。似乎那雨還沒來得及落地,便已經先消失不見了,融化在了暮色四合的蒼茫裏。
夜是一件太單薄的衣服,冰涼如浸。
那聲音再次響起,從樓下傳上來。像是夜梟的眼睛。林子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聲音入耳,越聽越覺得心煩。
「你為什麼還要這樣做?」林子推開門進去,幾乎發瘋了一樣的吼道。似乎這道門從來就沒有鎖過。或者這裏根本就沒有門?
披散了的頭發,落在雪白的身體上,下半身到處都是血印和傷口,那是刀子劃出的傷口,像是荒漠一樣驚心的布局,淩亂不堪,荒涼不堪。
「我忍不住!」那女人突然抱著林子,放聲大哭。
寂靜的夜,像是一只鮮血淋漓的手,舉著,在空中亂舞。
其實林子已經知道這女人的名字。只是他總是不想叫她。
「這樣做,對身體不好!」林子摸著她的頭,聲音忽然變得溫柔。可能是他突然覺得先前的態度過於恐怖了,把她嚇住了。
「可是,我忍不住……」話到最後,細得已經聽不見了。變成了嚶嚶的啜泣。
林子拿了一張毯子包在她的身上,將她抱在床上,陪著她,就坐在旁邊。
「你去看看心理醫生吧?」林子對著她說道。
「不,我不去!」她的神情突然變得很緊張,很害怕,像是在極力想要掙脫那種可怕的束縛,卻怎麼都掙脫不了,身體被恐懼緊緊的綁住。心也被恐懼緊緊的揪著。
那恐懼,就像是一把刀,從她心上一刀一刀的剜下肉來。
林子看著她,赤-裸-的身體,正一點一點得變得荒涼。正如心一樣的荒涼。黃沙無限,寸草不生,瀚海千裏。
「你陪著我好不好?我害怕晚上……」
點了點頭。但是林子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更不知道該怎麼才能寬解她的心理。只能靜默無言,無言的陪著她,看著她慢慢睡著。這樣可以找到一些安全感依靠感?
林子望著天花板,眼睛一動不動的望著天花板。人家都說不動的望著一處,眼睛容易疲勞,可是林子半點沒感覺到疲勞,相反比任何時候都還要清醒。
那種清醒,是怎樣的一種清醒呢?清醒得讓人害怕,像是怕死的人畏懼死亡一樣的害怕。還伴隨恐懼,心弦緊繃。就像是拿著一個點燃的炸彈,卻不知道它究竟什麼時候會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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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15章 15小節 冷月無聲敲窗戶
後半夜深的時候,這女人醒了過來。或者可能也沒有到夜深,只是睡了一覺。這一覺的時間也不長,只是一小會而已。林子卻坐在床邊靠著床頭,睡著了。
這真是件怪事。林子一直都清醒著,卻忽然睡著了。睡著了的人,卻永遠清醒。
這就好比念經的和尚一直期盼成佛,卻永遠成不了佛,佛祖從來不念經,卻天生是佛一樣。實在有點喜劇的成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