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說,因為這個「四」是個最不准確的數字了,如果按見一次面算一次,那他跟藍老師應該算是兩次;如果按做一次算一次,那他跟藍老師絕對不只三次。他自己也搞不懂自己了,好像因為誠實傷害了小冰,他便「出溜」到了另一個極端,開始撒謊了,需要不需要,都得撒謊。
還好小冰沒叫他交代這個「次」是個什麼定義,也沒問他具體是哪幾次,只問:「那她——是誰?」
他不想說出是誰,怕小冰跑去找藍老師,鬧得滿城風雨,就說:「你不認識——」
「既然我不認識,你說出來怕什麼?」
他看小冰那個架勢,今天不說出個子醜寅卯,是沒法下台的了,只好坦白:「是——以前的一個老師——」
「啊?你的老師?你跟你的老師——做過?」小冰太感興趣了,幾乎連吃醋都忘記了,「快講講,快講講,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可講的,早就忘記了。」
「不可能吧?那是你的——初夜吧?怎麼會忘記?你會不會忘記今夜?」
「不會——」
小冰不相信:「可是你連初夜都能忘記,怎麼會不忘記今夜呢?今天還不是你的初夜——」
「因為我愛你——」
小冰後來還提起過這事,有時走在路上,看到一個豐姿綽約的中年女人,小冰會突然問:「那個女的象不像你那個老師?」
不管他說象還是不象,小冰都會有下文。說不象,小冰就要問哪點不象;說象,則要問到底是哪些地方象。所以他一般都說「忘了」,他也的確是忘了。當然不是說他連藍老師長什麼樣都不記得了,更不是說連藍老師是誰都不記得了,只是說他完全沒有在別的女人身上回憶藍老師的習慣,如果沒人提到藍老師,他絕對不會想起她來,從這個意義上講,他的確是忘了。
小冰也把自己曾經有過的情事講給他聽,有的可以稱得上暗戀了,有的簡直就是明戀,其中一個姓陸的,是小冰認識他前不久才吹掉的,因為那人去了美國之後就提出了分手,謝怡紅就是在那時介紹他跟小冰認識的。他聽了這些心裏很難受,因為看得出小冰對那個姓陸的是動了真感情的。他不知道小冰現在是不是還在想著那個小陸,不知道自己在小冰心裏是不是僅僅是個替身,但他不想問,因為問也問不來愛情。
當小冰問他「吃醋不吃醋?」的時候,他忍著一腔酸意,回答說:「不吃醋。」
但這個馬屁沒拍好,拍馬蹄上去了。小冰不高興地說:「你不吃醋,那說明你一點都不在乎我。」
他急忙表白:「我怎麼會不在乎你呢?我只是說不論你愛過多少人,也不論多少人愛過你,最終你都是跟我在一起了。我得到了你的愛情,就是一個勝利者,我同情那些人都來不及,幹嘛要吃他們的醋?」
這話讓小冰很高興,但心裏的疙瘩還沒完全解開:「那你是不是對我太有把握了?覺得我一定會愛你而不愛他們?」
他趕快聲明:「我只是對我自己的愛情有把握,知道我今生今世都會愛你。我對你是什麼把握都沒有的,不知道哪天你就會拋棄我。但是我就是這麼愛你,有什麼辦法呢?就算你甩了我,我還是要愛你。」
PASS!
有時他對這種拷問有點心煩,但大多數時間他都能理解小冰。女孩子嘛,總是想盡方法讓愛人表達自己的愛情的,戴帽子,扣罪名,查曆史,抓現行,都是為了聽到愛人的解釋,她們再從這些解釋中體會愛情。誰叫男人都那麼吝惜言語表達呢?如果小冰不這麼拷問他,他可能根本不會想到把自己的感情說出來,至少是不會以這麼清楚的方式說出來。
一旦說出來了,他才發現自己的確是這麼愛小冰的。但如果不說出來,可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第 8 節
第二天早上,鬧鐘響了之後,譚維和小冰兩個人還都賴在床上不動。他昨晚折騰了半夜才睡著,今天眼皮子沉重得很,只想睡覺。好在他今天上午沒課,實驗室也沒什麼活急等著他去幹,所以賴也賴得過去。但小冰還是掙紮著起了床,說約了一個客戶十點見面的,去晚了不好。
譚維見小冰也是腫眼泡泡的,很心疼,勸解說:「太累了,就休息幾天吧,反正你們又不坐班——」
「不坐班比坐班還厲害,我這個月的指標還沒完成呢,現在我還在試用期,一定得好好幹,等以後穩定了,就可以松懈一下了——」
他咕嚕了一句:「以後恐怕只有越來越忙的,胃口是越做越大的嘛——」
小冰沒理他,跑到浴室去漱洗。過了一會,小冰來到他床前,指著自己的眼睛說:「喂,你覺得我的眼泡是不是越來越大了?這消眼泡的東西不光不能消眼泡,好像還能讓眼泡越來越大一樣——」
「那就別抹了吧——」
「我是沒抹了,我覺得應該換一種了——」
「那就換一種吧。」
「聽怡紅說,玉蘭的比較好,你說我是不是去買玉蘭的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