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安潔怎麼勸,崔靈都不肯過來一起吃,安潔只好算了。烏鋼顯得如坐針氈,匆匆忙忙地吃了幾口就告辭了。
平時都是烏鋼洗碗的,但今天烏鋼走了,安潔只好來洗碗,這是個令她頭疼的活,因為烏鋼做飯有個特點,就是排場特別大,用很多的碗筷,很多的盤子碟子,菜切得到處都是,油濺得到處都是。不知道是不是炒菜用油多的緣故,連抽油煙機都搞得特別髒,總象有油要滴下來一樣。
電爐的台面本來是白色的,崔靈大概很少做飯,安潔搬進來的時候,爐面很幹淨,潔白無瑕。聶宇做了一段時間的飯,也沒把爐面搞變色,頂多就是搞髒了,擦擦就掉了。但烏鋼第一次在這裏做飯就把爐頭的周遭燒得發黑了,擦都擦不掉。安潔很擔心,怕崔靈看見了不高興,結果烏鋼就用那種叫做「清潔球」的金屬絲猛擦那些黑印,最後雖然把黑印擦掉了,但也把爐面的白色油漆擦掉了許多。
爐子上一直放著幾個鍋,可能遮住了燒黑的地方。現在安潔把鍋子拿到水池去洗,崔靈就看見爐面被燒黑的部分了。崔靈咕嚕道:「怎麼把爐子搞成這樣了?這叫我以後退房子的時候怎麼向房東交代?肯定要罰款——」
安潔連忙保證說:「如果要罰款的話,我來付吧,真不好意思,把爐子搞成這樣了,烏鋼炒菜有點愛把鍋燒紅了再放油放菜進去——」
崔靈哼了一聲:「還是這麼老土——來美國這麼多年了,還是中國那種炒菜法。」崔靈察看著抽油煙機上的汙垢,問,「他經常來這裏炒菜嗎?」
「也不是經常,每星期來幾次吧——」
崔靈不解地說:「你怎麼跟這個烏鋼搞在一起?這人是個大滑頭,就是人們說的把你騙去賣了,你還會幫他數錢的那種。他這樣對你獻殷勤,肯定是有所圖的,因為他這人從來不做虧本生意的。」
「是嗎?你——很了解他?」
崔靈說:「一個院的同學,還能不了解?」
憑安潔的直覺,她覺得崔靈跟烏鋼之間絕對不止「一個院的同學」那麼簡單,說不定兩人以前談過戀愛,後來為什麼事搞翻了,所以烏鋼一直避免跟崔靈碰面,而且崔靈今天突然進來的時候,烏鋼那樣手足無措,完全不象僅僅是因為做菜太辣的緣故。
崔靈說的烏鋼從來不做虧本生意,令安潔很不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經被烏鋼賣了,正在幫他數錢。上當受騙這種事,有時不一定是經濟上損失了多少,而是被騙的人有一種智力被侮辱的感覺:我怎麼就這麼傻呢?連這麼簡單的騙術也看不出來?
那個周末,崔靈沒回去,就呆在APT裏。安潔覺得很奇怪,但也不好意思問。烏鋼就像知道崔靈在這裏一樣,整個周末都沒過來,連電話都沒敢打一個,越發令安潔好奇了。
崔靈不做飯,也不吃烏鋼做的菜,每頓都是吃那種速食「台南油飯」。大概吃了幾頓吃膩了,星期六就約安潔出去吃飯:「今天我們出去吃吧,你頓頓都吃這麼辣的菜,不利健康,尤其是對皮膚不好,你看你額頭上都長出小粒粒來了——」
安潔想想也覺得崔靈說的有道理,而且別人發出了邀請,她就不好意思推脫了,於是就跟崔靈一起出去吃飯。
這次崔靈說到一個遠點的地方去吃飯,那裏有個很著名的美國BUFFET店,方圓幾百裏的人都到那個店吃BUFFET,聽說那些菜式都是南北戰爭時期傳下來的。
兩個人開車上了路,剛走了一段,崔靈就對安潔說:「我覺得有人在跟蹤我們——,你看後面那輛車,我開快,它也開快,我開慢,它也開慢。嗨,別回過頭去望,就從後視鏡裏就能看見——就是那輛黑色的——」
安潔有點不相信,又不是警匪片,她們又不是什麼名人,誰會跟蹤她們?她從後視鏡裏往後看,的確是有輛黑車在後面,但也有好幾輛別的顏色的車跟在後面,這裏是LOCAL公路,同一個方向就這麼兩條道,兩條道上都有車檔在前面,後面的車當然只好跟著了。她說:「可能是沒辦法超車吧——」
崔靈突然把車轉到右道上,而且很快就下了公路,開進一個加油站去了。安潔再看公路上,那輛黑車沒下公路,直接往前開去了。她安慰崔靈說:「你看,那車開走了,沒跟過來。」
崔靈還是疑神疑鬼的:「它當然不能跟到加油站來,如果跟這裏來,那就太明顯了,等我們上了公路,它又會出現的。」崔靈等了好一會,才開回公路上,繼續往前走,叫安潔注意看後面,如果發現那輛黑車又跟上來了,就趕快告訴她。
安潔很注意地從後視鏡裏盯著後面,不時看見有輛黑車,但都不象剛才那輛。開了一會,崔靈又抱怨車的響聲不對:「怎麼搞的?今天這個響聲有問題,肯定是那個黑小子把我的車搞壞了,你聽,這車怎麼這樣的響法?」
安潔聽了一陣,也沒聽出什麼不對頭的地方來,就建議說:「是不是因為敞開篷子,聽著響聲特別大?你把篷子拉上來看看?反正要上高速公路了,敞著篷子也不安全。」
崔靈把篷子拉了起來,聲音小多了,但崔靈還是挑挑剔剔的,說引擎的響聲不對,最後決定先去把車檢查一下,如果有問題的話,就要去找那個黑小子的麻煩,肯定是他在車裏MESSUP了。
安潔無奈,只好跟崔靈一起去修車。崔靈不肯隨便找個修車的地方,一定要到廠家指定的車行去修。開了半天終於開到那個車行了,修車師傅聽了崔靈的描述,又把車開出去轉了一圈,回來對崔靈說,什麼事都沒有,好得很。
崔靈一聽就煩了,說修車的不負責任,她的車引擎那裏肯定有問題,她開這車又不是一天兩天了,難道還聽不出正常的響聲應該是什麼樣的?崔靈氣勢洶洶地用英語對修車師傅說,我說了我車的引擎有問題,如果你不相信,我出了事該你負責。
安潔很佩服崔靈能用英語跟人吵架,而且把那個修車的吵服了。修車師傅無可奈何地把車前蓋打開,這裏那裏鼓搗了一陣,CHARGE了崔靈一百來塊錢,崔靈才放心了。
後來安潔把這事講給烏鋼聽,順便也把崔靈說他「滑頭」的話過了一遍,然後問:「為什麼她說你能把人騙得賣了,別人還幫你數錢?」
烏鋼咕嚕說:「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這樣說。」
她開玩笑說:「說不定你已經把我騙得賣了,我正在幫你數錢呢。」
烏鋼急忙聲明:「你怎麼聽她的?我怎麼會騙你呢?難道你自己看不出我對你——怎麼樣嗎?」
「你對我怎麼樣?」
烏鋼「我,我」了半天,也沒說出他到底對她怎麼樣,最後話頭一轉,說:「你知道不知道崔靈為什麼這麼疑神疑鬼的?因為她插足別人的家庭,是第三者。她男朋友是有家室的,她怕那人的老婆派私家偵探調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