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塵從書中抬起頭來:「多數是醫書,你拿的那本是寫如何用毒的。」
淩目光落到翻開的書上,略加看讀:「看來亦有不少解毒之法。」
卿塵道:「不錯,世上物物相生相克,凡毒必有解藥,但有些毒因用法太過陰損,幾乎卻無解。像這個被列入天下九品奇毒的」紅塵劫『,如要解毒,必先種毒,以毒攻毒,毒複生毒,不知是什麼人想出來的。知醫懂藥,原本應濟世救人,卻將醫術用在害人之上,天必譴之。「
淩沿她手指看去,見書上寫道「紅塵劫,源出西域,連環奇毒。絕神志,斷脈息,逆血全身,關脈三寸處隱有紅線如鐲,鐲繞九指,無解……」
卿塵再道:「還有這」碧羅煙『……「淩手掌一翻,將書合上:」整整看了兩天,難道不累?「
她抬眸而笑:「生不能為相濟世,亦當為醫救人,多看些醫書總沒有壞處,讀書之苦是苦中有樂。」
淩臉色清靜,拿起她隨手亂寫的東西看去,卿塵急忙去搶:「字寫得太差,你別看!」
淩早已翻了兩頁,被她搶了回去,也不堅持,只是淡聲道:「還不錯,略欠筆力而已。」說著在桌邊坐下,取筆過來,於紙的空白處走筆落墨:
數盡江湖千萬峰,無極浩瀚吾心胸,走遍中原到南疆,看我大翼展雄風。
魔道崎嶇路難通,明日青山又幾重,人生運命各不同,但求屹立天地中。
勢似奔雷,威震山河動,劍如白虹,出鞘追元凶……
一氣呵成,字如其人,迎面而來一種冷然孤高,瀟灑的行體清勁峻拔,穩中筆鋒銳利,傲處隱透沉斂,自有種令人神往心折的氣勢。
卿塵暗贊一聲,驚佩他竟能將聽過一遍的詞一字不誤地記下來,而這字著實漂亮。她細細端詳取筆臨摹,運筆尚覺生疏,但風骨間卻隱合其神。
不多會兒寫了幾張,淩淡淡地看向她燈下清眸似水,她的側顏映了燈光,柔靜雋雅:「幾天沒聽你彈琴了。」他突然說道。
卿塵於是放下筆,扭頭問:「可有想聽的曲子?」
「隨你。」淩道。
卿塵笑了笑,斂衽落坐琴前,目光融於窗外悄然流瀉著的淡風淺月,她隨意輕彈散曲,纖指略點,弦聲沉沉,輕攏慢撥,曲意淡淡,悠揚在夜色清風中。
曲清月高,天地間仿佛變得無比闊遠,月光蒼茫一片。
淩負手立於窗前,目光穿透重重夜色不知投向何方,夜風迎面輕拂,吹得他衣衫飄蕩。卿塵突然覺得這身影如此孤寂,沉澱了難言的清冷,挺拔和俊偉都難以掩飾他身上一種突如其來的落寞。
她凝神看他輪廓分明的側臉,覺得他仿佛會融入這清寂的月色中去,弦下略高,羽音清揚嫋嫋尚婉轉,淩本來靜如深海的眼底突然掠過一絲警覺,一抬手壓住了琴弦,悠悠弦音頓時攔腰中斷。
卿塵詫異抬頭,看到淩轉為凝重的神色,便知有什麼事情發生,否則以他沉穩的性子,絕不會做出如此唐突佳音的舉動。
她沒有開口問,心頭一掠而過的些許慌亂在看著他堅冷的面容時消失殆盡。她靜靜站起來,淩對她道:「有什麼非帶不可的東西去拿。」
她將桌上幾本手記收到懷中,方才寫的幾張字也夾在了裏面,快步取來一瓶藥給他:「這是傷藥。」
淩看她一眼,收藥入懷,「跟我走。」
兩人出了竹屋,對面山崖上點點火光,是燃起了為數眾多的火把,淩沉聲冷哼,淡淡不屑,原本清淡的眼底透出冰寒冷冽,風雲暗湧,隱約竟是殺機。
敵人如此大動幹戈,頗出乎卿塵的意料。
耳邊驟然響起呼嘯的聲音,「小心。」隨著淩的低喝她突然被大力拉過,護在他身下。
隨著呼嘯聲而來的是敵人發出的十數支火箭,天女散花般落在院中屋上,幹燥的竹枝見火即燃,院前院後瞬間冒起大片火光。
對面高崖離此處尚隔著河流,淩護著卿塵避往屋後。四周隱隱傳來馬蹄聲,來者甚眾,此時若被困在院中便是死路一條,但出去便正中對方下懷。
敵我懸殊不能硬碰,他低聲問卿塵:「這裏可有其他出路?」
卿塵極力在腦海中搜索,但記憶紛亂,隨著火光模糊成一片。
淩倒不催她,低頭汲起井水,撕下一塊外袍浸濕,給她遮住口鼻,以免被漫天濃煙嗆壞,一邊問道:「屋子是何人所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