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幾輛車沖進了派出所,我慌忙放下電話※長、副所長、教導員——除了值班的李炳順,所有人都出去抓賣淫嫖娼的人;派出所一輛吉普車不夠,又借了一輛面包車。現在他們抓回了七、八個人回來,個個都很興奮,因為馬上就要收到一大筆款了,派出所有了收入,出去辦案的人有了提成,得了錢誰不高興呢。
「我沒賣淫,」一個女孩從車上一下來就小聲地說。
副所長踢了她一腳,她差點摔倒。
「沒賣淫?」所長指著彎著腰的一個男人說,「沒賣這個男的說剛和你睡過覺?」
「他說謊,」女孩的聲音更小了,上衣的扭扣都沒有系好,用手捂著胸脯,但是還是有些白肉露出來。
劉慶抓住她的頭發,把她拉到一邊,好讓車上其它的人下來。
我看不下去了,真想過去教訓劉慶兩句,他把姑娘當成什麼了。
「快打電話叫家裏人往這兒送錢,」教導員叫人都進值班室。
所長看到我笑了笑:「哦,你在這兒?回去休息吧,這三天二日的,你就不用來了。」
「不用,」我說,「我在家也沒事。」
「沒事也呆在家裏,」所長不高興了。別人請假都不准,現在給我假我反而不領情。
我站著沒有動,等待著所長分派任務給我。
「陳哥,」等待打電話的一個人突然叫了我一聲。
我認出他是山灣村修車的高三貴,他比我大,卻一直稱我陳哥,其實是出於對警察職務的一種敬畏心理。我到他那兒修了幾次車,他手藝好,收費偏宜,為人也厚道。不過,他還沒有結婚,和父母一起生活。
「怎麼了?」我問他。
我發現同伴都冷冷地看著我。
「借我二千元,」他可憐巴巴地說,「我不想打電話給家裏,我媽心髒病,我怕她……」
「你嫖娼了?」我問他。
「沒有,可是我和女孩在一起……真的還沒做……叫我拿二千就二千,我以後多幹點活就有了……要是把嫖娼的事傳出去,我還有臉做人嗎?」
「沒有嫖娼拿什麼錢?」我說。我想知道更多的真相。
副所長過來把我推出值班室,他用力很大,就差用著手打我了。
「你不就是救過縣長嗎,有什麼了不起,」他說,「搗什麼亂?——他說沒嫖娼就沒嫖嗎?——你回家吧,做好你自己的事。」
回家?我想起師傅說做個警察很難這句話。我現在能做什麼呢?看來我只能回家了。 ,.,,,
第二章 第二節
剛睡著就醒了:天已經大亮,我看了一下手表,到了上班的時間了。昏沉沉地爬起來,又躺下了,我想起了所長叫我休息的事情來,心裏很沮喪——想多做點工作都成了難題。又想到了高三貴,我心裏隱隱地做痛,不知道他交錢了沒有,也不知道他的媽怎麼樣了。還有那個身體瘦弱的女孩,她真的沒有賣淫嗎?
我用涼水沖了個澡,極力不去想事情。可是今天做什麼,我倒煩起愁來。出了門,先招手攔了出租車。
「上哪兒?」司機淡淡地問我。
這個社會有的人連個「請」字也懶得說。跟連禮貌都不願給別人的人在一起,我就覺得別扭。
「山灣村。」
話一出口,我就有點後悔:我到山灣村做什麼?
還沒有被陽光刺透的霧像棉被一樣低低地壓下來,車開得很慢。我把手伸出車窗,要是我能把霧扯下來揉成一團扔掉多好:由於面對很多憂愁的事,我開始異想天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