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地呼出一口氣,白雲生移過視線,正好看到懸掛在大廳中央的電視裏在播放一段武俠劇,年輕的弟弟把劍交到了自己兄長的手裏,然後轉身背對兄長,臉上的表情痛楚裏透著深情:「大哥,如果你真要去萬劍堡,就割了我的人頭去吧。」
兩滴淚水從弟弟的眼角悄然滑落,沉痛的表情在這一刻定格。
白雲生只感到自己的心猛地顫了一下,腦海裏閃電般掠過了不久前發生的一幕,絕情劍將他和林洋狠狠地撞開,然後自己被迎面而來的公交車撞飛……
這就是兄弟情嗎?
白雲生在心底默默地問著自己,他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總覺得和絕情劍以及林洋十分親切,仿佛他們早就認識了許多年似的!可事實上,他們才剛剛見面一個月而已。剛才,他也是奮不顧身地去救林洋,如果不是絕情劍的力氣比他大,那麼此刻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的就是他白雲生而不是絕情劍了。
漫長的七個小時終於過去,系裏的老師來了又走了,寂靜的手術室外又只剩下了白雲生和林洋兩人,當手術室的門吱啞一聲打開的時候,兩人的心幾乎已經滑落到九幽地獄,但願終此一生,再不用忍受這般的守候。
「手術還算順利。」醫生掀了口罩,臉上的表情依舊冷漠,「但還沒有脫離危險期,這幾天還需要重症監護,另外你得有思想准備,病人蘇醒的機率只有百分之六十,如果他不能在三天內蘇醒,那也許一輩子都醒不了啦。」
「不會吧?醫生,你是嚇我的對不對?」林洋幾乎揪住醫生的白大褂,好似被人兜頭澆了一桶冷水,冰寒刺骨,「我二哥會沒事的,對不對?」
「小七,你冷靜點。」白雲生一把抓住林洋的手,凝聲道,「凡事要往好處想,老二不是蘇醒的機率要大一些嗎?」
「大哥。」林洋一把抓緊白雲生的手,帶著哭腔道,「二哥他都是為了救我才……我該死啊……」
「小夥子。」醫生忽然望著白雲生,神色再不似方才那般冷漠,「現在你該正式通知病人的家屬前來了,你只是病人的同學而已。」
白雲生掉頭,望一眼病床上緊閉雙目的絕情劍,嘴唇變得蒼白而無血色,然後長長地歎息道:「醫生,他已經沒有家屬了,他曾經親口跟我說過,他已經是個孑然一身的孤兒了。」
林洋的嘴角輕輕地抽搐了一下。
在焦急和難耐的等待中,三天很快過去,第三天,眼看太陽已經從天邊無可阻礙地滑落,昏迷中的絕情劍卻仍然沒有絲毫蘇醒的跡象。林洋從病床邊的椅子上站起坐下,又站起又坐下,豆大的汗珠已經從他的額際滴落。
白雲生神色鎮定地坐著,只是輕輕地握著扶手的手背上,青筋已經根根暴起。
每個人都屏住了呼吸,304寢室的六個人都已經到齊,都在等待著奇跡的發生。
「水……」
死一般的寂靜裏,一絲若有若無的呻吟像空氣般飄過,卻令每一個企盼的人豎直了耳朵。
「水……」又一聲俞發清晰地呻吟聲傳來,眼尖的林洋終於發現了絕情劍的嘴唇輕微地顫了一下,頓時便驚喜地一蹦而起,「醒了!醒了!二哥醒了,哈哈哈…二哥醒了。」
眾人皆歡呼雀躍,唯有白雲生長長地呼了口氣,扶著椅子扶手的雙臂無力地垂在了身體兩側,在他手掌離開的扶手上,濡濕了兩片明顯的痕跡。
「別高興得太早。」聞訊而來的醫生簡單地察看了一下絕情劍的身體狀況,冷冰冰地說道,「仍有一種可能,病人可能會失去以前的記憶。」
絕情劍終於再一次睜開了眼睛,盡管頭很痛很沉,就像壓著千重大山一般沉重,但他仍是看到了室友們的臉,心下卻沒有半絲欣喜,有的只是落寞,無盡的落寞。這次大難不死,只是更加悲哀地證明了一個殘酷的事實,命運是不可違背的。
他絕情劍注定要到2004年死,就一定要在那年死去,沒有任何力量能夠改變這個事實。唯一的疑惑便是,那時候他究竟會真正地死去?還是又一次開始八年的輪回?如果讓他選擇,他寧願選擇真正地死去。
林洋伸出了三根指頭,在絕情劍的面前晃著:「二哥,這是幾?」
絕情劍沒有理睬,林洋的臉色便有些變了,便是剛剛放松下來的白雲生也再次蹙緊了濃眉。
「你……還認識我麼?」林洋幾乎是顫抖著問。
歎口氣,絕情劍無力地說道:「別逗了,老七,給我拿點水來。」
「太好了,二哥還認得我。」林洋喜極而泣,「他沒有失憶,這真是太好了,哦哦……」
看著欣喜若狂的林洋,絕情劍心下終是微微一暖,側過頭來,正好看到白雲生深沉的目光,心下又是一暖,自從老爸和妹妹出事後便告枯死的心終於稍稍複活了一點點。
「老二沒事了,大家回去吧。」白雲生站起身來,向室友們道,「這裏有我和小七在就可以了,大家上課要緊,都回去吧。」
「那……我們先回去了。」依飄零望了絕情劍一眼,臉上盡是希冀,「二哥你可要快點好起來啊,我還要和你一起加入校隊踢球呢,我剛剛已經被校隊錄取了。」
絕情劍只能在臉上勉強擠出點笑容,算是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