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悠。」太子在耳邊喚我。
「嗯?」
「先前為兄求允之事,還望玉成。」他表情凝重。
「可庭玉已然……」
「此事如若這般輕松,今日送庭玉過來的就不會是秦總管。」
不解地看向他,他雙瞳染墨,此刻滿是掩不住的擔憂。
「這是父皇給予的警示,他想說我的一言一行皆在其掌握之中。」
「既是如此,你焉能妄動?」我想起皇帝舅舅那雙溫柔至極的手,一面為我精心梳髻,另一面卻是翻雲覆雨,定人生死。
「相關庭玉,明知不可為也非得為之。」仿佛時光倒回,眼前是被鮮血模糊面容的少年,跪在未央宮空闊的大殿之上,身姿單薄卻似巍然。
「見過太子殿。」蘭影近前行禮,中斷了我們的對話。「公主,天色已然不早,不若改日再遊?」
「然。」
有旁人在,太子不好開口,只是滿眼懇求。
進宮伊始,我便抱定「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決心,只盼著無功無過早日回府。可事與願違,自第一日起我就被扯入一樁樁繁事中,甚至成為了一出宮變大戲的重要角色。
如今,這裏有了我在乎的人,我再不能作個悠哉看戲的旁觀者,若果阿爹曉得我這般境遇必會罵我傻罷。
傻就傻罷,庭玉怎麼著也算是我的知音了,太子又是這般執著,我如何能袖手旁觀。抿唇思索一陣,說道:「就這兩日罷,你等我消息。」「多謝。」
該怎麼向皇帝舅舅提起呢,他再是寵我,太子的事似乎業已超出了他的底線,恐怕會被他冠以恃寵而驕的印象。我趴在憑幾上,以手抵頦,苦苦思索,連秀秀把一食盒置於我前也未察覺。「公主,莫不是魔怔了?這可是您最喜的栗子糕,是蘭姐親自下廚做的哦。」她推了推我,我方才醒覺。
「公主可是應了太子何事?」蘭影遞過一雙象牙箸,我記得這還是皇帝舅舅才給的賞賜,他說這宮裏只有我與他用一樣的食具,每當用膳就如同他在身邊,享用了美食也須記得他。
忽然,計上心頭,我拍桌而起,把蘭影、秀秀嚇了一跳。我扯住蘭影:「可是後日入宗碟?」蘭影雖是怔愣,不過馬上回道:「然,秦總管今晨差人傳告的。」
「除卻栗子糕,你還會哪些汝陽特色點心?」
「只會幾樣簡單的。」
「也行,再備些酸梅湯,本公主後日要請客。」
「您要請誰?」
「皇上啊。」
秀秀幾乎跳起來:「你果真不是魔怔了?請聖上吃這些?」
「這些又怎樣?都是我喜歡的啊,自然要與舅父分享。」
是日也,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宗廟正殿,管弦絲竹,由皇帝舅舅親念禱詞。我著青色曲裾,跪於供桌前,手藏袖中,舉手加額行大禮。所幸儀式並不長,待禱詞完畢,請出宗譜,皇帝舅舅把我名字簽上就大功告成。我再行一禮,從地上起來,輕籲了口氣。
皇帝舅舅看著我,搖首輕笑。我吐了吐舌頭,挨到他旁邊:「舅父。」
「嗯?你叫朕什麼?」
「父,父皇,阿悠可否仍叫您舅父?」
「你不願?」
「不是,阿悠竊想,喚您『父皇』之人尚有三個,喚『舅父』的獨我一人,阿悠要作最特別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