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燕狡辯說:「你不也沒給我介紹這位嗎?」剛說完,她就感到自己做了一個很不恰當的比喻,這不等於承認黃海是自己的男朋友了嗎?而且她還怕黃海知道她平時是拉著他的大旗在做虎皮的。
她正在那裏難堪,就聽黃海說:「你看我像名校生嗎?名校熟還差不多。」他開了這個玩笑,解釋說,「我是她高中同學,現在在D市鋼廠上班,她父母讓我照顧她的,我約她出來吃個飯……」
姚小萍好像如釋重負似的「噢」了一聲,脫口對石燕說:「我也是在想這肯定不是你那位『憨傻』的名校男友……」然後對黃海說,「你跟她是高中同學,那不是H市人嗎?怎麼跑這裏來上班?」
「我家是這裏的,我那時是在石燕她們學校借讀,她父母給我關照不少……」
石燕吃驚地發現黃海撒起謊來還像模像樣的呢,前因後果,滴水不漏,真是「現編不過夜」。
姚小萍好像真的把黃海當高考落榜的鋼廠職工看待了,安慰說:「在鋼廠幹挺好的,聽說鋼廠工人福利很好。像你們這樣工傷的,可能勞保金很高吧?」
「嗯,」黃海一本正經地跟姚小萍談勞保,姚小萍終於滿足了好奇心,准備打道回府了。
等她走遠了,石燕低聲問黃海:「你怎麼說是……鋼廠職工?幸虧你還知道鋼廠一點情況,不然豈不是……露了馬腳?」
「不知道鋼廠情況怎麼會撒這個謊呢?」他開玩笑地問,「你那個名校男友是不是以前我們班的?」接著他就猜了好幾個以前的同學,但石燕都否定了。她覺得他心裏跟一面鏡子似的,肯定知道所謂「名校男友」就是他,而且知道她不想讓班上同學看見她的「名校男友」,不然他怎麼會謊稱自己是鋼廠的?
她非常不安,覺得自己肯定給黃海留下了一個虛偽而且虛榮的印象。還好,黃海很快就放過了這個話題,轉而談起了采訪的事:「我打算明天一早就去找『五花肉』把那個底稿買來,不然的話,走露了風聲,讓別人弄去就麻煩了。」
「明天早上?多早?」
「明天你就不用去了吧,已經耽誤你很多時間了,而且你的腳……明天肯定不能走路。要不要上點藥?」
「不用,你哪裏有看到過穿高跟鞋打破了腳還要轟轟烈烈上醫院的?」
「但是你明天還要上課,怎麼走得動?」
「沒事,我明天換雙鞋就行了。」
「對不起,害你把腳搞傷了……」
「這怎麼怪你呢?是我自己要穿高跟鞋的,你還專門問了這一點的……」她岔開這個話題,問,「如果你拿到了那個底稿,你准備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這種采訪調查一般是不受歡迎的,不光那些肇事的頭們不歡迎,有時連當事人甚至受害者都不歡迎你,因為他們已經跟現狀達成了協議,不想得罪單位領導,免得把一點既得利益也弄丟了……」
「那你怎麼辦?」
「我盡力而為。」
「其實『五花肉』挺可憐的,如果這事落到我頭上,我……真的不知道會怎麼樣,我們應該想辦法幫她……」
「你真是個好……心人,」他定定地看著她,說,「我也覺得她挺可憐的,我也想幫她,如果最後的調查結果不是礦上的責任,而是她丈夫的責任,我估計礦上是不會幫她的。」
「那怎麼辦?」
「那我……就跟她結婚……」
她差點跳了起來:「什麼?你瘋了?跟她結婚?她多大,你多大?她的兒子都快要有你大了吧?」
第七章
黃海饒有興趣地問:「那你說還有什麼辦法幫她?」
石燕也想不出什麼辦法,但她仍然覺得他一定是瘋了:「你怎麼會想出這麼個……主意來?」
「不是我想出來的,是從電影裏看來的。你記得不記得《早春二月》那個電影?裏面有個進步青年,不就是用結婚的方式救了那個寡婦嗎?」
她好像是看過《早春二月》的,不記得是什麼時候看的了,但印象中的確有這麼一個故事情節,好像那男主角是孫道臨演的,那寡婦是白楊演的。但她一向不喜歡孫道臨,覺得他有種懦弱無能的氣質,什麼「進步青年」?都「進步中年」了,再進步就要進步到老年了,所以她肯定沒仔細看那電影。電影裏白楊怎麼成了寡婦的,她也不記得了,只記得孫道臨好像還有個年輕女朋友,大概是謝芳演的吧,但他放棄了謝芳,去跟那寡婦結了婚。
石燕前所未有地討厭這種做法,這算什麼?孫道臨這不是救了一個,傷了另一個嗎?這對謝芳不是很不公平嗎?但除了「對謝芳不公平」之外,她又想不出什麼別的理由來反對這樣做,所以她只說:「可是我覺得那電影的意圖是……不贊成那樣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