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會篇

 至死不渝

艾米 作品,第40頁 / 共20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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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海回去後就來了一封信,感謝石燕對他的幫助。看得出來,黃海竭力想回到以前那種寫信的風格,但經過了這一切,他似乎回不去了。她也似乎回不去了,每次寫信都不知道寫什麼好,但每次看信都希望黃海能有所表示,一旦黃海真的有點表示了,她又嚇怕了,不是裝做沒看見,就是暗示現在還不是時候。

好在黃海一直堅持寫信,石燕也一直堅持回信,她不好意思寫得比他長,更不好意思寫得比他勤,她一定要等到他寫信來了,才會回他一封信,而且要推遲幾天回,然後抱歉這幾天太忙什麼的。

後來黃海來信告訴她,說他決定留校了,因為他們學校也不允許應屆本科生考研究生,幾家報社也都說暫時沒名額,不能錄用他,只好留校,爭取以後讀在職研究生。

他已經好久沒再鼓勵她考研究生了,因為她早已告訴他學校不允許應屆畢業生考研究生。但這次他在信裏說:「希望你早日考到A大來讀研究生。」

第二十章


畢業分配的事,象個大石頭一樣壓在石燕心裏,來到這個世界上這麼多年了,她還是第一次認識到自己是多麼勢單力薄。可能以前她也勢單力薄,但那時還沒到用「勢」用「力」的時候。從小學到高中,都是讀書就讀書,不用搞關系開後門也能辦到。即便是考大學,好像也不需要開後門,或者說開了也沒用,你只考了那麼多分,再怎麼開後門也等於零。

但這次不同了,好像除了本事,還有個「關系網」的問題,甚至可以說主要是「關系網」在起作用。同學們都在忙忙碌碌的找關系,開後門,不過他們大多數是在他們自己的家鄉找關系,開後門,因為他們似乎沒想過到別的什麼地方去,只准備回到自己家鄉去,但要進一個好點的學校,或者撈個一官半職。

石燕一直是很瞧不起這種想法的,這種「社來社去,隊來隊去」的搞法,能有個什麼前途?她一直覺得他們都是燕雀,不懂她這個鴻鵠的大志,所以她從來不關心那些人在想什麼,幹什麼,也不在那些人當中找男朋友,找了幹什麼?跟他們回那個破地方去?

她自己是從來沒想過回家鄉去的,對她來說,讀書就是為了逃離那個地方,不能逃離還讀什麼讀?她想上名校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上了名校可以逃得更遠,逃到一個更了不起的地方去。但是現在好像只能用一個「好高騖遠」來形容她這個人了,幸虧平時還沒在那些燕雀們面前流露出自己的鴻鵠大志,不然的話,肯定被別人當笑話講。

她父母幫不上什麼忙,只能在她家鄉那邊使點勁,跑路子的結果是可以把她弄進「洞洞」的任何一個中學,或者是附近縣城的中學裏去。但過了那個地界,他們就沒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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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己也在盡力想辦法,首先是爭取留校,她成績一向不錯,如果單憑成績,系裏完全應該留她。她跟姚小萍都申請了留校,還有兩個男生也申請了留校。系裏裝模作樣地讓他們四個人都試講了一次,她雖然知道這是虛晃一槍,但她還是竭盡全力地准備了,自己感覺試講也很不錯。

但最後的結果是她試講的分數沒有姚小萍高,系裏說姚小萍在縣中教過多年書,有教學經驗,整個課堂教學組織得比較好,教案寫得好,板書也很規範,而她則毫無教學經驗,教得比較死板。留校是要教書的,而不是讀書的,所以不能光看學習成績,而要看實際教學能力,綜合起來看,還是姚小萍更適合留校。

她痛恨系裏這種虛偽的做法,你要開後門,就直接說姚小萍有後門,我們留她不留你,那樣雖然沒留校,心裏還想得過去。現在這樣一搞,她沒留校還成了她自己沒用了,真是奇恥大辱!

她知道姚小萍留校是嚴謹的爸爸在裏面起了作用,雖然嚴謹的爸爸只是體育系的教授,但總還是個教授,比她這種完全沒人幫著說話的要強。有一陣子,她真有點想去系裏揭發一下,說姚小萍開後門,但是她覺得這很卑鄙,也沒什麼用,系裏當然知道姚小萍開後門,不知道的話,那就說明姚小萍沒開後門了。

還有一陣子,她想去告訴嚴謹,說姚小萍是有丈夫的,但她覺得那也很卑鄙,而且姚小萍現在說不定根本不是靠嚴謹的關系,而是靠她那個遠見卓識的伯伯。

姚小萍似乎知道她這些心思,在她面前總象有點心虛,總是說:「其實你比我成績好,應該留你,但是--系裏後門多得很,就算他們不留我,也不見得就能留你,很可能會留那個李樹,因為他爸爸是鋼廠的財務處長--」

石燕不知道鋼廠的財務處長又算個什麼角色,但她覺得姚小萍說的有道理,想留校的不止她一個,姚小萍不開這個後門,別人也會開,還是輪不到她頭上,那又何必把姚小萍的好事攪黃了呢?

黃海也在F市那邊為她想辦法,跑到當地各個中學去看有沒有差老師的。F市的中學倒是很缺師資,聽說了石燕的情況也很感興趣,但學校都沒本事替她轉戶口,說如果他們能自己解決戶口問題,那就可以錄用石燕。但在那個年月,要想憑個人的力量把戶口從D市弄到F市去,恐怕比登天還難,於是又搞成了一個僵局:沒有F市戶口,就沒法在F市工作;沒有F市的工作,就沒法往F市轉戶口。

過了好一陣,卓越才陪著一個比那兩個中年人更中年的人進來了,介紹說那是師院的張副院長。石燕到師院幾年了,這還是第一次隔這麼近看她自己學院的院長,好像也沒什麼過人之處,至少在長相上是如此。

幾個人開始點菜,每個人都拿著個菜單研究,但最後也就是張副院長點了兩個菜,其它都是卓越代辦了。

石燕一直處於緊張和不自然的狀態,而那幾個人既沒怎麼跟她說話,也沒談什麼具體的事,都是勸酒,單勸、對勸、反勸、正勸,熱鬧得一塌糊塗。

最後,終於酒足飯飽,於是紛紛告辭,起身離席。幾個人到了餐館門外,又是一陣客套寒喧,至少客套寒喧了一、二十分鐘,那三個才真的離去了。石燕跟卓越站在餐館門外,你望我,我望你,她小聲問:「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今天?請你吃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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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請--我?」

「你分配的事,不請你請誰?」

「我分配的事?你怎麼知道我想--分哪裏?」

「我神機妙算。」

「肯定是聽姚小萍告訴你的吧?」

「我還用她告訴?這是明擺著的事嘛--」

她鼓足勇氣問:「那你--為什麼要幫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