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會篇

 雲中之珠

艾米 作品,第17頁 / 共23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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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來想問為什麼女演員光屁股,但有點兒問不出口,怕雲珠認為他只對光屁股感興趣,便壓下這個話題,改問別的:"但是前蘇聯的男演員——那不是外國人嗎?"

"是啊,是外國人啊,高鼻子凹眼睛,很帥,舞也跳得很好,我媽一看就迷上他了,到處追著看《列寧在一九一八》,就為了看那個芭蕾舞片段。"

"那她眼界真的很高,在中國恐怕找不到吧?"

"肯定找不到。那時不像現在,連我們B市都能看到這麼多外國人。那時中國對外聯系少,根本看不到幾個外國人。"

"那你媽媽怎麼辦?"

"呵呵,從夢想的高空慢慢往地下降唄。但那個領導兒子看中她的時候,她還在半空中,沒全降到地上來,所以想都不想,就回絕了。"

"有沒有後悔?"

"嘴裏沒說過後悔,心裏就不知道了。不過我要感謝她沒嫁給那個領導兒子,不然就沒我這個人了。"

他在心裏說:我也感謝她沒嫁給那個領導兒子。

第08節

08

城市假期 Amocity
城市假期 Amocity

  

"星巴克"一聚,宇文忠感覺極好,那麼親切,那麼融洽,完全沒有"第一次"的感覺。大概就因為感覺太好了,分別的時候他忘了留下一個"第二次"的火種,就那麼樂呵呵地互道"再見",然後就跑回來了。

回來之後,還傻樂了半天,把兩個人從見面到分別的整個過程都在腦子裏過了幾遍,過到精彩之處,還陶醉微笑,竊笑,甚至笑出了聲。這種癡迷狀態持續了好幾天,直到周末同屋的老蔡回家去了,他才驚覺原來地球仍然在轉動,時光仍然在流逝,而他和雲珠的事好像沒了下文。

看來"再見"這個詞太誤人子弟了!當聽見對方說"再見",就以為真的可以再見,但等你樂呵過了,才發現人家根本沒誠意跟你再次相見。那幹嗎不直接說"永別"?太虛偽了!

雲珠自"星巴克"一別後就沒再跟他聯系,他也沒主動跟雲珠聯系,不是他不想聯系,也不是他拿架子,實在是因為他感覺太好了,簡直就是熱戀的感覺,而熱戀中的情人是不需要特意定下每次約會的時間的。這就像同屋的老蔡每個周末回家一樣,到了時候回去就是,不用通知誰。如果特意發個通知,那就是有事不回去。

剛從"星巴克"回來的那幾天,他就是這種"老蔡心態",但現在老蔡回去了,而他卻沒地方可去。他有點兒坐立不安了,難道雲珠只是拿他當路人?那怎麼會跟他去"星巴克",又怎麼會對他推心置腹呢?但那是推心置腹嗎?那不是推心置腹還能是什麼?

現在這麼複雜的社會,誰會第一次見面就對你推心置腹?她又沒說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為什麼不能推心置腹?既然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那就不叫推心置腹啊!難道心和腹裝的就是見不得人的東西?如果不是見不得人的東西,幹嗎裝在心和腹裏?擺臉上得了!

是啊,是啊,雲珠對他說什麼了?都是些可以對任何人說的話,沒什麼特別之處,她媽媽的故事,多麼光榮浪漫,又多麼遙遠,對誰不能講?完全應該寫成一本書,拿去出版。還有關於卡布奇諾的那番話,寫本書是太單薄了點兒,但可以拿到《知音》雜志上去發表,說不定就是從《知音》雜志上看來的。

天知道她那些話對多少人說過!搞旅遊的人,不健談能行嗎?再說,他還一次又一次地問人家"為什麼不說話",那人家有什麼辦法?只好說話。可人家並沒說自己,只說了老媽和卡布奇諾。老媽和卡布奇諾,永恒的話題,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話題,只有他這個老土才以為人家是在對他推心置腹。

他越想越沮喪,越想越絕望,很想把這事永久性擱置算了,反正也快走了,就算兩個人真能發展點兒什麼,過不了幾個月也會被大洋隔斷,還不如根本不發展為好。但他發現,這事越想擱置越擱置不了,特別是他現在出國手續都辦了,也無心向學,更沒心思幹別的,想找個事轉移一下注意力都不行。原來還雄心萬丈,准備暑假期間回老家陪陪父母,順便幫家裏幹點兒活,現在好像誰把他的魂魄釘在了B市一樣,生怕回了老家會錯過什麼。

他又進入了他那著名的"盧梭死循環",開始寫自己的《懺悔錄》了:從"星巴克"回來,我就應該給她發個電郵,表達一下感激之情,然後定個下次見面的時間地點,就算她拒絕,至少也能死了心,老老實實回老家去了。也許等到回來再寫電郵不是上上策,電郵這種東西,多被動啊!你寫過去,人家看不看都成問題,更不能指望人家一定會回複,還是應該在分別的時候就問清楚雲珠的意思,看她願意不願繼續交往。也許等到分別時再問還是太晚了,應該在席間相談甚歡的時候就含蓄地提到下一次的。

就這樣,他一路懺悔過去,一直懺悔到應該待在娘肚子裏不出來了,才猛擊自己一掌,他媽的!光在這裏胡思亂想有什麼用?倒是拿個行動方案出來呀!

城市假期 Amocity
城市假期 Amocity

  

他把那篇所謂伯格曼教授遺忘的論文找出來看了一下,希望論文對伯格曼教授至關重要,遺失了就可能葬送一個諾貝爾獎,那樣他就有理由以伯格曼教授的同行的曾經的學生的名義設宴感謝雲珠了。但結果很令人失望,那篇文章根本就不是伯格曼教授的研究方向,只能算沾點兒邊,完全不值得興師動眾寄給伯格曼教授,更沒理由為此設宴答謝雲珠,總不能邀請她出來,專門告訴她這文章沒什麼用,不必寄給伯格曼教授吧?

想來想去,都沒想到一個接觸雲珠的借口,最後他想煩了,幹嗎非得找個借口不可?難道不能大大方方地追她?就對她說,我喜歡你,想跟你交往。她說行就行,不行就拉倒,何必遮遮掩掩?這點兒擔當都沒有,還算什麼男子漢大豆腐?

真是心有靈犀一郵通啊!他正准備給雲珠發電郵,就看見了雲珠的來信,標題為"Hi,阿Sir!"他來不及細想為什麼叫他"阿Sir",就慌忙點開來看,只一句:"這幾天忙嗎?"

他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放松,甚至能聽到一坨什麼東西從嗓子眼落到肚子裏去的聲音:哈哈,終於來了,我還以為你再也不理我了呢!

他立即回信:"忙,你呢?"然後把千言萬語都掐掉了。他按了"發送"鍵後就開始後悔,就這麼幾個字?不提提下次見面的事,不是白白浪費了一個機會嗎?

還好,雲珠那邊來信了:"我也很忙,帶團出去了一趟,剛回來。你在忙啥?忙簽證?"

"不是,證已經簽了。"

"那還能忙啥?"

"瞎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