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愛情,就是一場場黑色喜劇。
曉維參加了同學的告別儀式後,也失了繼續遊山玩水的心情。
她在江南小鎮的小旅館裏宅了兩星期,起初早晨看日出,晚上看日落。後來接連下了幾天雨,她便日日聽著雨聲在房間裏看網絡小說。看累了,她就到街上走一走,在一些店裏坐一會兒,她還會在傍晚時分到酒吧去喝一杯,遇上好幾回豔遇的機會,其中不乏有看起來不錯的豔遇對象,她在內心掙紮一秒鐘,然後放棄了。
她有天早起,聽到店老板夫妻悄聲地用方言討論,他們以為她不可能聽懂:「哎,這又是一位因為情傷到這裏來避世的女人。」
曉維啞然失笑。她的確是在這裏「避世」,但實在很難定義成「情傷」。
她不肯接周然的手機,周然也不一而再再而三地主動去碰釘子,他的自尊向來要排首位的。
在她給周然助理打了那一通電話後,那些害她做了噩夢的白色鮮花也不再莫名其妙地送來了。
但是她受到了店家非常特別的照顧,以至於她懷疑她住的並不是自家開業的小旅店,而是五星級飯店。所以後來她幹脆換了個地方住。
但是在另一家小旅店裏,她同樣受到了非常恭敬的對待。曉維不得不繼續研究下一個去處。
這時候,她接到一個很好的消息,她的一位很好的朋友,也是她以前公司的同事,剛剛順利生下一個健康的男孩。
這世間,生生死死,輪輪回回,也就這麼回事。
曉維決定不再逃避,她想回家了。
林曉維對朋友剛出生的漂亮小嬰兒愛不釋手:「真難得,你那麼恐嬰,居然也願意做媽媽了。」
「我現在也恐嬰,他一哭我就不知所措。可是,有很多事,不能回避,只能面對。」
她們之間有短暫的沉默,朋友又說:「你最近怎麼樣了?」
「醫生說,指標一切正常,應該是心理原因。無所謂了,我現在並不期待孩子了。」曉維扯到之前的話題,「嗯,面對問題是對的。所以,我打算跟周然離婚。我是認真的,想了很久。」
朋友默然了很久:「這麼多年一起走過,總有值得留戀的東西。人生一共也沒幾個七年。」
「當初你……」
「當初我如果能預知,最終還是要在一起,那我一定會做點更有建設性的事情,而不是平白浪費許多的光陰和力氣。而且那時我們婚齡太短,磨合不夠,親情不牢。」
曉維輕歎了一聲:「當初我們的伴娘伴郎,你們倆,還有乙乙和羅依,都弄成這樣子,幸好你們倆又和了好。早在你們分開時,我就想,莫非我和周然的這場婚姻,從開始就遭到老天的詛咒?不然怎麼連伴娘與伴郎的姻緣都要破壞?」
「曉維,我記得你一直是無神論者。還有,其實兩個人的事情,大多是自己搞出來的,與老天沒關系。」
林曉維沒想到竟然在這裏遇見周然。
她本打算告辭離開,走到門口,竟遇見周然與男主人一起進來。
男主人說:「真是巧。不如一起吃頓飯吧。」
林曉維皮笑肉不笑地應承了下來。
席間看似融洽,其實氣氛微妙,每個人都小心翼翼。兩個人可以說的話題,放到四個人之間,就變成了禁忌。
他們不提結婚與離婚的字眼,不提關於孩子的字眼,甚至連當初一起共事過的單位都不方便提及。他們的話題轉了幾轉,最後一本正經地鎖定於世界局勢與國計民生。
曉維與周然之間有尷尬的氣流湧動,只能辛苦男女主人不斷地圓場。
曉維想:活該,誰讓你們夫妻合夥出賣我。
後來她想,周然對她的行蹤似乎一直了如指掌,想知道她在哪兒一點也不難。她又對這一對平白做了他們倆的夾心餅幹的夫妻生出幾分歉意。
飯後,周然與朋友在院子裏透氣。
他摸摸口袋,沒找到煙。他問:「有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