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因為這麼這一折騰,我回家太晚,被我媽媽堵在玄關,她氣勢洶洶拿著雞毛撣子,沒頭沒腦就朝我抽過來:「你去哪兒了?嗯!送你回來那老男人是誰?還穿著貂皮大衣!一看就不是好東西!」
是老鐘送我回家,我很小心撒謊說是學校的老師,我媽更生氣了。她咬起牙來額角上青筋直爆,連手裏的雞毛撣子都打折了,又跑到廚房去拿掃把,我嚇得連跑都忘記了,只痛得嗚嗚的哭,她用掃把一杆子打得我差點沒撲倒在地上。我媽一邊打我一邊哭:「你怎麼能往邪路上走!」
我挨了這一場打,在家裏養了兩天傷才緩過勁來。可是程子良已經走了,我連訴苦都無處可訴。
等我再次見到蘇悅生,已經是舊曆年的年底,他已經康複出院了,所以打電話叫我吃飯。他請客的地方自然不差,這一次也是,是在郊外一個湖邊,冬天裏下過幾場小雪,山頭上的積雪還沒有完全融化,湖裏結了冰,會所裏卻很暖和。一整面的落地玻璃正對著湖面,我想如果是夏天,這裏一定很美麗。
那次宴請就我們倆,菜卻很多,我都吃撐著了,蘇悅生說:「你都救我兩回了,事不過三啊,下次你要再救我,我可只有以身相許了。」
我看了他一眼,確認他又在跟我開玩笑,其實我挺擔心另外一件事情,今天終於有機會單獨見他,趁機向他問清楚:「平時老鐘讓我簽的那些是什麼東西?將來會不會讓我負法律責任?」
我問的很認真,蘇悅生卻瞥了我一眼,似笑非笑:「是啊,把你賣了你還得幫著數錢。」
我心裏是有點不高興,把筷子一放就說:「我吃飽了。」
「脾氣怎麼這麼大呢?跟你開句玩笑也不行?」
我沒理會他,低頭坐在那裏玩手機,程子良出國之後,也不怎麼打電話來。有時候我發短信,他也半天不回。空間的距離讓我產生莫名的憂慮,我字字斟酌的給程子良發著短信,不知道這一次他回不回。
蘇悅生忽然說:「想不想要什麼新年禮物?」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他表情很認真似的,我賭氣說:「那你想送我什麼?我可是救了你的命呢?」我沒告訴他,因為那天晚上救他我還挨了我媽一頓打,實在是太丟臉了。
「救命之恩,所以我慷慨一點,隨便挑。只要我辦得到,我都送給你。」
我眼睛轉了轉,突然想到電視裏正在播的《神雕俠侶》,我靈機一動,說:「我還沒想好,要不這樣吧,等我想好了再告訴你。」
蘇悅生這麼神通廣大,讓他欠我一份人情,那當然是好事。
蘇悅生答應的挺爽快的:「好,你想好了就告訴我。」
他話音還沒落,我電話就響起來,我一看號碼不顯示,就知道是程子良。不由得喜出望外,急急忙忙跟蘇悅生說了一聲「對不起」,就跑到走廊去接電話。
程子良其實也沒有什麼要緊事跟我說,就是打電話來問一下我好不好,春節怎麼過。我本來滿心怨懟,但聽到他的聲音,忽然又覺得全部可以原諒。我們兩個絮絮叨叨的說著電話,最後誰都舍不得先掛斷。
所有的話幾乎翻來覆去說了好幾遍,到底還是我催著程子良掛斷,電話斷線,我的心也重新緩緩沉下去。快樂和愉悅都只是暫時的,困頓和傷感卻是長久的,我透過走廊上的落地玻璃看著湖面上的斜陽。冬天的太陽渾沒有半分力氣,湖面上反射著細碎的粼光。有一只不知名的野鳥,在那裏鳧水。它遊得很慢很慢,孤伶伶的,從湖裏慢慢的遊過去。
第三十六章
我在那裏不知道發了多久的呆,最後我才想起來還有蘇悅生,我回到包廂裏,蘇悅生正在抽煙,我有點內疚:「不好意思啊,接電話太久了。」
蘇悅生倒是眯著眼睛打量我,唇邊還帶著絲笑意似的:「城子良的電話‧"
我有點不好意思,但也大大方方承認了:「是的。」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呢,有件事我得告訴你。」蘇悅生還是那副表情,似笑非笑:「你知不知道,程子良跟誰去的澳大利亞?」
我心裏突地一跳,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程子慧給他介紹了一個女朋友,他們三個人一塊去的澳大利亞。」蘇悅生撣了撣煙灰,又瞧了我一眼:「你可要沉住氣。程子良也不見得就喜歡那姑娘,不過聽他姐姐的話聽慣了,怎麼也得應酬一下。」
我的臉發脹,耳朵裏也嗡嗡直響,蘇悅生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可是讓我難受極了。男朋友瞞著我跟別的女孩子一塊兒去度假,他卻說是應酬。
這樣的應酬,我實在是受不了。
我咬了咬牙,自己都覺得自己聲音難聽:「沒什麼,我能理解。」
蘇悅生又是一笑,笑得露出滿口白牙:「別介啊,你能不能理解,都不用對我說,算我多嘴,來,我自罰一杯!」
他喝了滿滿一杯白酒,我杯子裏不過是果汁,但我連呷一口的興趣都沒有。我默默的看著他,他笑的挺暢快似的:「你也別擔心,我不是還欠你一份禮物麼?到時候你要真不高興,我就去幫你搞定那姑娘。你就放心吧,我跟程子良,不論哪個姑娘都會選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