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回憶與現實
等菜都上了桌子後，林玉潔從冰箱裏拿出了一個大大的蛋糕，放在桌子上。而後坐在安然的對面。
她對安然笑了一下，說：「安然，你知道嗎？我盼這個生日盼望了整整十年，整整的十年！自從十五歲的時候爸爸媽媽去世，我就懂事的知道我將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會過生日了。但我沒想到會等這麼久。久得連我自己都快要忘記了。」
安然忍住想要哽咽的念頭，拼命的擠著笑臉，想要掩蓋內心的愧疚與悲傷，想要盡量的表現的高興一些。
「但真正夢想成真的這一刻，我才發現：原來感覺也不過如此。就算是玉婷在，那感覺應該也不過如此吧！」說完，她笑了笑，將蛋糕打開，將所有的蠟燭都插了上去，在點燃所有的蠟燭後，她輕聲「噓」了一聲，說：「我不想聽生日歌，但我有很多願望。從現在開始我要讓安然你和這些燃著的蠟燭給我作證！」
「第一，我祝願自己活得長長久久，獨自去品味這世間的酸甜苦辣。哈，雖然我嘗得已經夠多了，我還是願意繼續嘗。以救贖我不可救藥的肮髒的靈魂，救贖爸爸媽媽和妹妹來世不受苦，如果有來世；
第二，我祝願天下所有的家庭都幸福美滿，所有不和諧的事情都不存在於家中。同時我祝願所有背叛家庭、拋妻棄子的人不得好下場；
第三，我祝願所有當初傷害我妹妹的人都不得好死，當然其實我已經實現了。但這個願望還是要許，我的心裏怨念太深，如果真的不可救藥的話，就讓我不可救藥吧。
第四，咦，蠟燭怎麼都熄了？那我說最後一個，我祝願安然能夠從那件事裏解脫出來，所有的罪孽都是我造成的，就由我一個人背吧，安然以後一定要幸福！」
安然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一滴一滴滑落在蛋糕上，但她還是笑著，笑的很燦爛。
林玉潔在許完願後，一邊擦安然面龐上的淚珠一邊說：「傻丫頭，哭什麼呢？今天是個值得高興的日子，我們應該笑才對啊！」說完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沒想到這蛋糕吃進嘴裏也就這樣，甜膩膩的，一點也不好吃。奇怪，一樣是蛋糕，當初吃著怎麼就那樣好吃呢？」林玉潔將叉子扔在桌上，抱怨道。
「安然，我這一生中，關於蛋糕的最美好的回憶就是高二馬上放假的時候你給妹妹過生日的那次！」
林玉潔笑著，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年的那一天。那時的安然當然不如現在這般有錢，可阿爸阿媽從來沒有在自己的生活費上有所克扣，因此平日裏錢還算寬裕。所以當時的她認為給自己最好的夥伴買一個生日蛋糕再送一本好看的筆記本是很理所應當的事。當她從蛋糕店裏拿了蛋糕，從商店裏拿了筆記本出來後，就和玉婷一同去找她擺攤的姐姐。因為是妹妹的生日，林玉潔少擺了半天攤，三人早早回到那巴掌大的出租屋。倆姐妹在廚房裏忙活的時候，安然就盯著房子看。
當然，她絲毫沒有什麼嫌棄的意思，而是感到不可思議。以前在課本裏讀到「巴掌大的房子」時她老是覺得是在吹牛，想象不出來。要知道，那時候，安然回到家時，住的是三層高的獨立的小居，完全純手工全木石結構，房子大得很，一家人除了爸媽睡一間外，一人獨占一房，另外還弄了個佛堂供佛，搞了個堂屋敬神，專門的廚房、客廳、柴房，除此之外還空出兩間閑置著以備客人來時用。直到見到這房子，安然才嘩啦一聲知道了竟然還有這樣小的房子。
等飯菜都上了桌後，三人擺出了蛋糕，唱了生日歌，吹了蠟燭，許了願，而後開始吃蛋糕。當時三人的想法都一樣：明年還會有這樣幸福的一天的。
「我當時想著，天啦，原來生日蛋糕這樣的好吃！以後就是省吃儉用也要每年給妹妹吃一次。你知道嗎？當時，我除了妹妹和我的正常開銷外，舍不得花哪怕一分錢。我把所有的錢都攢了起來，五角的、一塊的、五塊的、十塊的，等攢到一百後我就把它放在存折裏，等著它生錢。當時我想：妹妹高三一過，就要上大學了，上大學可不像上高中，要花很多錢的。等我慢慢的攢，妹妹開學時的學費肯定就夠了。」
「現在想想真傻，幹嘛不在那時多買些好看的衣服給妹妹穿，多讓她吃些好吃的呢？現在我有了很多很多的錢，卻沒有地方花，花了也不快樂。早知道掙錢這麼容易，我當初就不會那麼限制著用錢了。」
林玉潔喝了一大杯紅酒，接著又喝了第二杯，然後又喝了第三杯，她沒有流淚，迷離的看著對面的安然，說：「安然，你說我怎麼會到了這個地步呢？怎麼會呢？與我在十五歲以前設想的是天差地別的呀！我夢想上好的大學，結果高中都沒上；我夢想帶給爸爸媽媽好的生活，結果他們早早就死去了，搞笑；我夢想長大後在城裏有份朝九晚五的工作，結果成了人人唾罵的雞；我夢想妹妹可以過得比我好一千輩一萬輩，可她也拋下我走了......還有什麼來著，」林玉潔忍著頭痛細細的思索著，突然她「啊」了一聲，笑道：「我還是有一件夢想是成真了的，那就是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溫暖的房子！」
她手亂指著房裏的一切，大聲嚷嚷：「你看，這麼大的房子，還是城裏的房子，簡直就是我夢寐以求的嘛！」
但突然她就趴在桌子上哭了，她哭著問安然：「可是有這麼大的房子有什麼用呢？什麼用也沒有。冰冷冷的，一點兒人氣兒也沒有。有什麼用呢？」
說著說著，她便趴在了桌上不說話了。安然以為她是睡著了，正要找張毯子給她蓋上時，她一下子又抬起了頭，笑著說：「沒關系，我可以自己住，自己住。他們都嫌棄我，說我是用不幹淨的錢賺來的，所以都不願意跟我住，早早的離開了。可沒關系，我傷心，我可以開開心心的自己住，多寬敞啊！」
說完，她的頭又栽倒在桌子上了。安然找了一個枕頭墊在她頭下，而後開始收拾東西。等她收拾完後，就見著林玉潔直直的坐著，瞪著她，問：「你說，你幹嘛把餓哦妹妹也收走，啊？你說？」
安然說不出話，只覺得胸口裏悶的要命。她看著眼前的女人，悲哀的想：都是自己害了她們，一切都是她的錯。但懲罰卻像跑溜了彎，沖到了別人的人生上。
第二十七章 回程
安然，安然，我們都考北京的學校好不好？我從來沒有出過四川一步呢，好想去祖國的大首都看看。到時候姐姐也去，我們又可以生活在一起了，多好，多好！
安然，安然啊！這次我們排名是第一和第二呢，還開心！離我們的夢想不遠了呢！
安然，安然，等我們高中畢了業，我就和你一起去你家看望你的阿爸阿媽，他們肯定也會很喜歡我的，對不對？我還要騎著馬兒去山上的牧場上和你一起去放牧。到時候，有兩匹馬，有你我，有天地，還有一群牛羊，多好！
安然，安然，......
安然看著掛在牆上笑得燦爛，一臉陽光，穿著校服的女孩子，心痛到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