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下子站起來，作勢要去通知所有人行動。
裴泰勸住他：「別著急。」
「打草驚蛇反而會誤了大事。」
他回頭看了一眼一直沒開口的冷長風：「再說，我們的人過去有什麼用？港口邊上的都是些什麼人？就算羅局帶了人過去，恐怕也攔不住。Ryan，藺老那邊有沒有回音？」
冷長風一雙明目沉得嚇人，他摘了眼鏡。頭發耷拉在額前也不理會。雙手罩在臉孔上，人有點狼狽。他頭痛得厲害，又不肯上去休息一會。葉紹齊很擔心他，示意裴泰別再多問。裴泰卻以為，他不問，冷長風反而更操心，不如都讓他知道的好。
冷長風聽到裴泰問話，他把手從臉上拿下來。黑黢黢的眼睛裏像籠一層黑夜裏的大霧。看到裴泰和葉紹齊兩個人，那場霧散了一點。他起身，說：「我再去找一趟藺老。」
他剛撐著沙發要站起來，葉紹齊上去扶他，手碰到冷長風的胳膊，裴泰又插過來，斜了他一眼說：「你一個瘸子逞什麼能？」
「兩個摔成一團。到時候毀了我的這些寶貝。」
他下巴指了指擺在玻璃茶幾上的一大堆專用器材，電腦上的圖閃著亮光，五顏六色的線條，折射著的是另外一個人的命運。
葉紹齊沒在意他嘴裏的調侃，知道他這是為了寬慰自己和冷長風。
點頭謝了，葉紹齊往後站了一點，拄著拐杖看裴泰一手握住冷長風一只胳膊。心裏不是不歎息的。當初簡君偉和裴泰兩個人，不過和冷長風打個對手，那一場車禍，把長風折騰得夠嗆。腦子裏腫了一塊不說，血水去不幹淨，開了幾刀都沒用，只能靠藥物慢慢消散，兩年多了，到現在還時不時折騰著他。
「藺老那裏還是我去走一趟。這麼晚了，再者，你心神不寧，反而不好。」葉紹齊招呼裴泰看著點冷長風，不等冷長風答應，他拿了外套走出去。
冷長風作勢就要追出去，裴泰攔住他：「就興你和藺老關系好？紹齊棋藝不錯，和藺老又是茶友，讓他去也沒有多大差別。他能說得下來的事，只怕比你還多上幾件。」
裴泰不遺餘力的打擊他，冷長風知道他的意思，往後靠在沙發上，他臉色有一點點白。指了指電腦，他說：「我今天晚上不睡，你也別睡，給我盯著。」
裴泰把兩只胳膊往回收，雙肩往上聳了聳。
「我當你什麼朋友啊？不如當你的員工好。當你的員工加班還有加班費，熬夜吐血還能去勞動局抗議。當朋友，別的不說，累死累活都是活該。」
冷長風終於笑了笑，半靠在沙發上看著他說：「你什麼時候也學阿偉了？說話油腔滑調。」
裴泰坐到電腦前，皺著眉頭：「跟著你們兩個老古董，再不會自我調節，也要早一步進入老年期了。」
「我有什麼辦法？」
他聳聳肩。
把一副特制眼鏡戴上，他歎了口氣，似乎是感慨：「Ryan，你很緊張。」
他戴著那眼鏡回頭，看起來像個特務分子，被眼鏡擋住的目光帶著一點叫做可憐的光，和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說：「你太緊張。」宏司協亡。
「當年Lisa出事，除了我那裏藏著的幾箱好酒遭了秧，我沒見過這個樣子。」
冷長風似乎有點怔忪，他在嘴裏念了一遍「Lisa」的名字。不禁覺得愧疚，他很久沒再想起過Lisa。
往年，每個月他都會去看望Lisa。從國外帶著她的骨灰到了國內。直到他設了一個陷阱，把自己也困了進去。
他其實一直不敢承認。和景心在一起的那大半年時間裏，他很少想起Lisa。要不是漫露的出現，他幾乎要忘記那個名字。
冷長風半闔著眼睛：「我對不起Lisa。」
「那這一個呢？」
「景心？」他念了一聲，似乎是在問自己。然後他低著目光說：「我這輩子恕罪已不夠。」
裴泰忽然逸出一聲笑。
「Ryan，你是個自私又冷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