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幹脆盤坐在地上解開了西裝扣子,輕輕的將她的雙腳捂在自己的小腹上,知道她心情不好,他的聲音也連帶著輕了好幾帕:「寧寧,別這樣。」
病房裏太暗了,暗的連帶著空氣中的氣壓都低了很多很多,隱隱的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陸傾寧的聲音有點嘶啞,他知道這是因為剛剛哭過的原因,她捂著臉似乎墮入無盡黑暗的記憶裏:「二十五年的那場地震,五層的樓房轟然崩塌殆盡,媽媽整個人被壓在樓板下面,臉上身上都是血,我親眼看著她因為內髒受損而閉上眼睛,而我那個時候卻什麼都做不了。媽媽死後,陸守信又娶了妻子,這位後媽對我們也是極盡苛責,從家裏搬出來的時候,我心裏對陸守信是存著恨的,恨他三年一過就迫不及待的讓另外一個女人進門,恨他沒有能保護好我們姐妹。我們失去聯絡那麼多年,直到今年我結婚的時候他突然出現,小女兒出嫁,他終於盡了一個父親應盡的責任。還有姐姐這次自殺缺血,他竟然不遠萬裏的從國內趕過來輸血,他做的一切一切都慢慢的抹掉了我心裏的恨,既然不恨了那就相安無事的繼續生活下去吧,可老天遂不順人意,他究竟怎麼了?生了什麼病?哪裏不舒服?我這個做女兒的卻一無所知,我好怕,好怕一切會像二十五年前那樣重演一遍,眼睜睜的看著最親近的家人離開,而我卻什麼都做不了,那種感覺真是糟糕透了。
顧應欽伸直手臂擦掉她臉上的淚:「不會的,你經曆了那麼多坎坷的過去,老天會垂憐你的。」
她將臉埋在他的手心裏:「但願吧,但願一切都只是我多想了而已。」
顧應欽沒再說話,只是安靜的坐著,坐了很久很久,久到陸傾寧冰涼的雙腳被徹底暖回來,久到她疲了、累了,沉沉的睡過去為止。
第二天,是顧應欽親自去接陸守信的,到家的時候,客廳茶幾上面兩杯泡好的茶騰騰的散出熱氣來,他慢慢的走近用手指觸了觸杯壁,很燙,應該是剛泡上的。
很快陸守信從二樓抱著嘉懿下來,看見顧應欽來了,連忙招呼他坐:「應欽,別愣著,坐啊。」
小朋友一看見爸爸就跟脫了韁的小野馬一樣,從陸守信身上下來就往顧應欽身上蹦過去,他眼疾手快的一把抱住他:「臭小子,這些天被姥爺養的又重了嘛……」
小朋友摟著顧應欽的脖子一個勁的撒嬌:「爸爸,你和媽媽什麼時候回來啊。」
顧應欽伸手刮了刮小朋友的鼻子:「快了,等媽媽徹底好了,我們就回家了,爸爸媽媽不在家,你要聽姥爺的話知道嗎?」
小朋友很認真的點頭:「我一直很乖很聽話的,不信你問姥爺。」以估東技。
顧應欽笑著看向陸守信:「爸,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該走了。」
陸守信還是一副很家居的打扮,似乎根本沒打算出門,他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水,完了才從身後拿出一份檔案袋來,徑直推到顧應欽面前沒有絲毫的遮遮掩掩:「你想要的答案在這裏。」
顧應欽看了陸守信一眼,拍了拍兒子的小屁股:「嘉懿自己去玩,爸爸和姥爺有事要談。」
小朋友像只企鵝一樣圓鼓鼓的從顧應欽身上爬下去,一轉眼就搖搖晃晃的撅著小屁股去了陽光房。
顧應欽開了那封檔案袋,裏面是幾張ct片和醫療診斷書,片子他大概掃了一眼,診斷書上最後確診的那兩個大字讓他心情徹底落沒至深淵:「肝癌。」
他不可置信的放下了手裏的報告看向陸守信:「片子上顯示的日期是四個月前,那時候我和傾寧還沒結婚,您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們?」
陸守信心態倒是極好,仿佛不像是患有絕症的病人,樂觀讓顧應欽都覺得有點害怕:「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該配合治療的我也都已經配合了,幹嘛還要讓你們小一輩跟著後面折騰操心?」
Chapter114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顧應欽慢慢的放下手裏的病曆,語氣沉重無奈:「那您希望我怎麼和傾寧去說這件事情?」
陸守信握著杯子的手緊了緊:「最好不要告訴她。」
顧應欽搖頭:「傾寧是您的女兒,您應該比我更了解她,她那麼聰明,早就看出您身體不舒服的事情了,這事兒我們瞞不住的。」
陸守一大把年紀活到這這個時候竟然心裏陡升出一股子酸澀來。他咳了兩聲清了清喉嚨:「那就委婉一點,別看傾寧平時裏那麼堅強,其實這丫頭有時候比她姐還要脆弱。」
顧應欽站起身神色凝重:「您真是給我出了個難題啊。」
這一天顧應欽故意在家裏陪了兒子一天,一直到晚上陸傾寧主動打電話來催他,他才和兒子道別去了醫院。
這一天、一路上,顧應欽都在想該怎麼把這個消息告訴陸傾寧,又讓她不要特別的難過。
停好車從後備箱裏拿出一疊的文件,他默不作聲的將陸守信的那份診斷報告隨手摻了進去,那一疊白色的A4紙裏,那封黃色的牛皮紙袋特別的顯眼。
到病房的時候,陸傾寧正對著電視發呆,上面放著的是一部家庭喜劇,裏面笑聲不斷,可她卻仿佛失神的娃娃一樣,眼神空洞無光。
看見顧應欽一來。陸傾寧立馬回神下床第一件事情就是攥著顧應欽的西裝袖子:「怎麼樣?有結果了嗎?是什麼病?好還是不好?」
顧應欽輕輕的拍了拍她的手:「讓我先上個洗手間好嗎?」
她怔怔的松開手,任由他從她面前擦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