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一副窮凶惡極的模樣,我一時間真有些恍惚。不明白究竟是他變了,還是我變了。總覺眼前的這個人好陌生。陌生得可怕。
這個人,真的就是那個和我同床共枕的多年的丈夫麼?
我一遍又一遍的問著自己。心想著哪怕有一丁點肯定些的答案,我都還能再次鼓起勇氣來,再低聲下氣的求他一次,求他幫幫我。
可是沒有,一遍遍的問著,答案卻像扔進了枯井裏的石子,激不起一絲一毫的波濤。見我呆呆的不說話,他一把捏住我的肩膀,使勁晃了晃。我原本就虛,被這麼一甩,感覺骨頭都快散架了。
「喂!別給我裝聾作啞好不好?快簽字!聽到沒有!你別以為這麼裝傻充愣的就能糊弄過去。」他朝我大聲吼著,滿嘴的煙味。
「你把房子占、占了,我妹妹她們去……哪兒住?」
他嫌棄的白了我一眼,「哎呦,這個時候,到是愛心滿滿了!你他麼殺我們女兒的時候怎麼就沒有點人性呢?一個人瘋瘋癲癲自導自演的,你倒是樂呵了啊!還把我們一家子耍得團團轉也就算了,你至少別害了孩子啊!一想到這個,我真覺得殺了你都不夠!現在只是要你簽個字,你還有臉廢話!你只是瘋了而已,這麼臉皮也跟著變厚了呢?當初我真是瞎了眼了,居然還以為娶到你這個女人會是我一輩子最幸福的事!我媽說得沒錯,你就是個災星!掃把星!害人精!」
不知道為什麼,這件事從他嘴裏說出來,對我的殺傷力總是格外的強。我的心上像是被插上了一把剪刀,還被死死的按住了刀把不停不停的在攪。
我我握緊拳來使勁錘了錘胸口,感覺快喘不過氣來,
張黎見了,越發來氣,「少給我裝!快簽!」
見我還是不動不吭聲,他也不再和我廢話,三兩下扯出了那協議,而後惡狠狠的掐住我的手臂,將筆放在了我的手中。
就算我好好的,都未必能掙紮過他,更何況我現在本就沒多少力氣,就更不是他的對手了。
我的手臂被他捏得生疼,一直疼到了心窩裏去。
我咬緊臼齒,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淌,「張黎,算我求求你了,好歹也給她們留一半吧,那是她們應得的。我的,你要拿就拿去好了,我也無話可說。但是她們也沒有對不起你啊,你不至於要做到那麼絕。」
「呵!少廢話,上次我都聽說了,那上面只有你和你爸的名字,現在你爸不在了,那房子就是你的!講到應得,你把我好好一個家弄的支離破碎,難道我就不該要一點補償麼?絕?我再絕,會比得過你麼?你少廢話,快簽,別再逼我動手打你了?你也別再隨便掉幾滴貓尿就能搏到我的同情了,我告訴你,沒門!把我害得那麼慘,不殺了你就已經是恩賜了!」
說完,他再次加大力度,我甚至都聽到了他的關節在噠噠作響,我疼得感覺手都快斷了,他趁著我根本再無力氣的時候,用另一支掰著我的手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再然後,他嗖的抽走了協議。仔仔細細的看了一下之後,重新裝進了牛皮紙袋裏。
緊接著,他站了起來,我以為他終究還會說著什麼,可是他就那麼居高臨上的瞪了我一眼,仿佛我是個罪不可赦的惡魔般之後,就扭身離去。
一次都沒有回頭。
好久之後,我那只手才一點點的恢複了過來。
第二天,被他捏過了地方烏青一片。但凡一動到那只手,還是會疼得連骨頭都打顫。
我已經漸漸流不出眼淚了。靠著那麼些營養液,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還可以活多久。反正,作為一個只能待宰的羔羊,活得久一點和短一點,又有什麼區別呢?
又過了一些時日,我接到了一份文件,是一份離婚協議。
我知道,他的事,多半是成了。肯定用了很多方法吧,為了能把繼母而妹妹趕出去。她們肯定恨透我了。
對啊!恨我才是對的!是我害得她們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我確實是個可恨之人。婆婆恨我,同事恨我,只有一個最好的朋友……好像她也騙了我。
可是為什麼呢?
還不是因為我本就是個可恨之人!
或者……其實醫生說得對!我真的是精神分裂了。所有的這一切,都是我臆想出來的。所以張黎恨我也是應該的,好好的一個孩子,讓我……
我到底還活著幹什麼?
顫抖著雙手簽下那份離婚協議後。我開始盯著那只筆尖尖的筆芯發呆。
刺痛驚醒我的同時,門也被推了開。護士告訴我有人要來探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