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問她去哪裏了,他想問她這一天過得怎麼樣,卻無法開口。
錢澄瞥了遠處原封不動的餐桌一眼,這個男人,明明就知道她根本沒動過筷子,卻還是這樣問……原來江一川在她面前。已經要變得這樣小心翼翼了。
努力忍下心頭的苦楚,故作輕松地說:「這裏悶,我到樓下隨便走走。」
「先進來吧,我讓他們重新再送餐進來,我和你一起吃。」
「嗯。」她乖巧地應著,打開電視機,機械地轉著頻道,電視裏在播放什麼,她一點都看不進去。
江一川輕輕關上門,走到浴室裏洗了把臉。錢澄剛剛走過他身邊的時候,他都發現了,她哭腫了的雙眼,還有身上有一股塵土味……和童心福利院裏的那種頹敗的氣味是一樣的。
她去那裏。或悼念或緬懷,都不願意告訴他……原來錢澄在他面前,已經把心門關上了。
所有的改變,只不過是一個晚上的事情。
一頓飯自然是吃得味同嚼蠟,只是飯後那麼長的一段時間,二人又再陷入無邊的冷清裏。
他拿起自己的外套,牽住她的手,「出去走走,好嗎?」
錢澄抬眸,想了很久,才動身。
二人一前一後地走著,最後停在了橋上。放眼望過去,是深藍靜謐的海,一旁的霓虹燈倒映在水面上,泛起陣陣亮光,本是浪漫的夜景,他們也無心欣賞。
江一川性子急,這一天下來已經把他的耐性耗盡,但他卻還是極力地壓抑著,哄著,「我知道你心裏難受,但不要這樣懲罰你自己。」
淚,就那樣悄悄地劃過。
原來他都懂,懂她的糾結,懂她對自己的責怪,懂她的為難。
人生能和這樣一個知心的人相愛,實在是很幸福的事情。只是幸福,從來就不是唾手可得。或許老天覺得她和江一川之間太順利太幸福了,這一場變故,就是‧的一場惡作劇。
粗礪的手指劃走她臉頰上的淚,低頭印上一吻,想要驅走她心頭的不安,卻讓她更加自責。
「江一川……」她哽咽著,想要說……
「先不要說,想清楚了再說,我們現在先回去。」他感受到了,或許她再開口,就是那冰冷的兩個字。
他轉身想要先離開,這是他第一次想逃避什麼,但是,錢澄沒能讓他如願。
「一川……能聽我說一句嗎?」
他駐足,卻也沒有勇氣回過身去看她。「說吧,我聽著。」
「我愛你。」她的櫻唇微顫著,簡單三個字,像要花光她渾身的力氣。
江一川驚喜地沖過去,把她抱住,「我也是。」他矯情地回應著,一下又一下,親吻著她的發絲。
「但是葉院長已經死了……」
「?……」他愣了一下,任由錢澄把他推開。「你還是不能原諒我,對嗎?」
「那是一條人命……」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反應再慢一點,昨晚躺下的人就是我!」他不顧周遭的路人,憤怒地咆哮著。
她不敢看他猩紅的眼,不敢看他失望的臉,「我知道錯不在你,但我沒辦法做到若無其事,我閉上眼睛就是葉院長倒在血泊裏的樣子。我知道你對我所有的隱瞞,都是因為對我的愛,但就更因為這樣,我才難受,我沒辦法責怪你,也沒辦法埋怨撫我成人的葉院長。我被恩情和愛情折磨著,我在這夾縫之中,快要透不過氣了!」
說到最後,她無力地扶著橋上的欄杆,歇斯底裏地哭著。
江一川不敢向前安慰,她說,他的愛,也是一種折磨。
她在懲罰自己,他又何嘗不是在淩遲著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