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無助和痛苦以及失落,她決定不再隱忍下去低低的嗚咽出聲問他:「麥航遠,你究竟想要怎麼樣。這麼多年良心不安的懲罰,再加上一條不死不活的人命,我欠你的早就還清了,我求你,你爽快一點,你想要怎樣我都答應你,就是別再這樣什麼都不說的折磨我,行不行?」
她一改這些日子的示弱,突然強勢起來的樣子反而讓麥航遠心裏好受了那麼一點點,有棱有角,碰一下就會有利爪反擊,這才是正真的言承歡。而不是之前那個像塊橡皮泥一樣,隨便你怎麼捏都不會說一個不字。
性能極好的奧迪即便是飆到一百碼都聽不見發動機的聲音,聽到言承歡的質問,他慢慢的減下了車速,側首看著她水汪汪的眼睛慢慢開口:「你不是總惦記著我的女朋友嗎,我帶你去見她。」
承歡一聽只覺得渾身的汗毛都炸開了,她沉沉的開口:「我不去,你停車讓我下去。」
他眉毛一挑:「現在由不得你了。我說見就必須見,你這麼關心她,至少也得讓她知道你的好意吧?」
她杏目圓瞪,眼淚不期而至。聲音顫抖:「麥航遠,你非要踐踏我到尊嚴全無,你才肯罷休嗎?讓前女友去見證你和現女友的恩恩愛愛,這樣羞辱一個愛著你的女人。就能好受些了嗎?」
他猛的踩停了車,轉身伸手一把鑊住她的下巴,眼神灼灼:「再說一遍。」
她毫不示弱對視他的眼睛:「這樣羞辱我,你心裏好受了是不是?」
他聲音黯然:「不是這句。」
她伸手抹掉眼淚:「我不知道你想聽哪句。」
有淚珠在指尖暈開,冷冰冰的,這會他的情緒似乎已經徹底平靜下來,聲音竟透著股子沙啞的小性感來:「你還愛著我?」
她根本沒想到自己不經意說出的一句話卻被他聽進了耳朵裏,她局促的搖頭:「不是。那只是我隨口一說。」
他頓了頓慢慢地放下手來,他早該知道的,他們的愛早在八年前就被她以那麼殘忍的行為否定了,現在她又怎麼會還愛著他呢?
重新發動車子,緩緩提速,他慢悠悠的扔出一句話來:「既然不愛了,見與不見對你都不會有太大影響吧?」
她倔強的轉頭看著窗外轉瞬即逝的風景,眼神有點空洞:「至少我們曾經愛過,相愛相殺只會讓大家都陷入到一個萬劫不複的境地裏去,何苦呢?」
他沉默下來,事已至此,他回不了頭了。
知道無論如何改變不了什麼了。承歡將頭抵在車窗玻璃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外面的一根根滑過的路燈,熱源吸引了很多小飛蟲,仿佛在這寒冷的深冬季節。那束溫暖的光源是它們唯一賴以生存的地方。而她呢?沒有了父親的庇護、沒有了麥航遠的愛,她的世界從光明一度淪陷進漫無邊際的黑暗。
車越開越遠,路越走越偏僻,很快外面荒的就只見大片的田地聯排的農家村落,承歡慢慢的回過神來,這條路……這個方向……麥航遠他是准備去……南郊公墓?
窗外的松樹越來越茂密,黑壓壓的一片擋住原本光亮的路燈,蒙蒙的光照在空無一人的大路上隱約見透著股子陰森和詭異來,很快承歡身上的雞皮疙瘩都站起來了,一個個的清晰可見。
車子慢慢的減速,慢慢的停下來,她抬頭看了一眼外面牌子上那幾個剛勁的正楷,一股子冷氣直接從尾巴根蔓延到天靈蓋。
她看著麥航遠下車轉到她這邊來開車門,透過玻璃她看清他的臉,臉上冷冰冰的一點表情都沒有,門一開冷風夾雜著他清淺的聲音襲來:「下車……」
一個女人三更半夜到墓地這種地方。就算承歡膽子再,脾氣再硬,也是一口氣堵在喉嚨口不上不下的感覺了,她木木的任由麥航遠拽下車來。
出來的時候穿的就少,承歡早就冷的就差不多已經僵了,這會再往這空曠無比的地方一站,更是凍的上下牙齒直打顫。
麥航遠不知道從哪裏搞出了一條羊絨毯,動作一點都不溫柔的直接披在她的肩上,完了拉著她就往公墓裏走。
邊走他還不忘嚇唬她:「在這裏,你最好跟緊了我,三更半夜的我可不保證會不會有什麼奇怪的東西突然冒出來。」
一直以來承歡都忌憚鬼神這一類的,再加上前些年在鄉裏山神廟的那出,她至今難忘那種脊梁骨發涼的感覺,於是一步也不敢拉下的緊緊跟著麥航遠。
身邊一排排掠過的都是已故人的照片,大多都是些老爺爺老太太,他們神情肅穆,方方正正的照片嵌在墓碑裏半夜裏睜著眼睛看著你,仿佛就像有生命一樣。
承歡驚的頭皮發麻,幾乎是處於本能的兩只手攬住麥航遠的胳膊,緊緊的貼著他走。
麥航遠感覺到了,低頭看了一眼她攬著自己胳膊的手,竟微微松了口氣將胳膊往胸口收緊了幾分。
對承歡來說這條路簡直漫長的就像是沒有盡頭一樣,此時此刻她從頭到腳沒有一個地方是熱乎的,僵硬的就像具木乃伊一樣。
這樣的狀態一直保持到麥航遠停下腳步來,她站在他的身後慢慢的探出目光來看了一眼,就那麼一眼而已,她腦子裏的神經在那一瞬間盡數崩斷。
她看到了什麼……那……那塊墓碑的上的照片,不就是她那年在美國見到的那個女人嗎?那個和麥航遠手挽著手耳鬢廝磨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