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王念提到半空中的男生原本紅黑的臉嚇得如一張雪白的紙片。
「說,老師的手杖呢?」王念陰冷地對手裏的男生道。
「我……我……不是我,我……沒拿……」那男生紙片一般的臉在瘋狂顫抖。王思上的每一節課,他故意嗑瓜子、吹口哨、說話嬉笑、打響指。
「媽的,我問你拿了嗎?我問在哪兒?」王念陰狠道。
「曉凡……曉凡拿了,她拿了……」紙片在半空中抖著。
哐——王念將那男生按回座位。
「立刻把手杖給我交出來!」王念的聲音不大,但是很冷很陰,他背對著王思,她看不到他的臉,但是她看到那幫學生一個個面無血色。
曉凡從座位上站起來,手裏拿著王思的手杖,她向前走了幾步,要交給王念。
王念道:「送到你老師手裏。」
曉凡走過來,一只手拿著手杖遞給王思。
「你只長了一個手嗎?兩個手恭敬地送到老師手裏,你們這群東西,連畜生都不如,恩師,哼,居然這樣報答老師的恩情!」王念狠狠地罵了一句,然後沒有讓曉凡雙手送手杖給王思,他自己從她手裏奪了手杖,一手扶著王思,「姐,我們走。」
兩人慢慢走出教室,沿著走廊慢慢走,他扶著她右胳膊。
她的理智最終沒能克制眼淚,她的眼淚簌簌墜落,無聲無息。她知道不該流淚,流淚毫無價值。她知道雖然有個人依靠會很美很美很幸福,她也好想好想依靠在一個堅強的臂彎裏哭泣,但我她很清楚地知道決不能有這奢望。只要活著,就不能逃開塵世的惡俗,這一次他幫她,過去的無數次和未來的無數次,還會是她一個抗,扛著嘲笑和捉弄和敵意。可是她還是忍不住那如雨線一般的眼淚,應該找個角落,把眼淚流幹,此生在不哭、不流淚。可是走廊人來人往,樓下校園喧鬧不安、學校的廣播還唱著弱智的流行或不流行歌曲。
這世界,根本沒有一個角落能讓她流幹眼淚,活著,如此屈辱,究竟為什麼?
二十一 真心關心
二十一真心關心
從教室到辦公室的路變得格外漫長,王思走得那麼屈辱矛盾,終於看到辦公室的門,她抬起胳膊,用白襯衣的袖子抹掉整個臉上的淚水。
王念伸手掀開簾子,兩人進了辦公室。
白薇道:「王思,你怎麼才回來?你的手機響了好多次了,我看了下是馬校長的電話,就沒替你接,他肯定是要你去餐廳值勤。」她絲毫沒有留意王思哭得發紅的眼睛。
王思心中慶幸她沒有看出自己剛剛哭過。馬校長打電話,她被氣糊塗了,都忘記今天中午該自己去餐廳值勤。拿起手機按下接聽鍵,如她所想,聽筒傳來馬校長憤怒的吼聲,甚至是責罵,責罵她為什麼不去餐廳值勤。
他吼完,王思淡淡道:「我馬上過去。」然後對王念和白薇道:「你們先吃吧。」然後扶著自己的手杖走向門口。
「姐,」王念道,「你坐下休息會兒,我替你去餐廳值班。」
王思回頭看了下王念,多好的一個弟弟,她說過,他要真是她親弟弟就好了,可惜不是。「不用了,」王思擠出一絲笑,「我要一分鐘內趕不去,馬校長的電話立刻會在第二分鐘打來。」雖然剛才她接電話時沒有按免提,但馬校長的咆哮另外兩人都該能夠聽到。
王念依然跟著王思出來。從綜合樓到餐廳王思最快也要三分鐘,所以她剛出綜合樓不久,手機又響了,還是馬校長打來的,她沒有接,王念也沒說話,兩人不聲不響地走向餐廳。
走進喧鬧的餐廳,馬校長一手插在褲兜裏,胳膊把沒系扣子的西服上衣都攏到後面。王思最討厭男人這種形象,如果要把手插進褲兜裏,胳膊也別把上衣全撥到後邊,像只發燒的雞毛乍起的老母雞。
不管他形象多麼惡心,對王思的一頓吼叫是不會避免的。
王思慢慢走過去,檢查有沒有人插隊。王念陪在她身邊,她沒想他要為抵擋什麼,她早已經習慣了風雨來且來,去且去的生活。
「王思,不知道中午值班嗎?學生都要打起架了,出事故,責任在誰……」馬校長劈頭蓋臉、毫不留情面地當著身邊來來往往經過的學生開始訓斥王思。
「校長,餐廳又不是只有我姐一個人值班,別說我姐,就算你校長大人在,學們要真打起群架來,你能拉開?」王念不涼不酸地打斷馬校長的話。
一向欺軟怕硬、諂媚權勢的校長做夢都沒想到像王思和王念這種沒有任何的背景的人居然一個敢值班遲到,一個敢公然打斷他的話還嘲笑他制止不了學生打架。所以他的臉立刻漲得紫紅,他要待說什麼,王思已經扶著手杖慢慢走過他身旁,去監督學生排隊。
王思知道他一定想要跟過來繼續訓斥,但是迫於緊緊跟在她身後的王念,這個傳說中一個人打傷了二十多個混混的文工團複員軍人,於是馬校長暫時放了她一馬。
現代社會崇尚民主法治,但是我們不得不現實的承認,拳頭在事實中有著不可替代的立竿見影效果,有王念這個西茹中學史上最殘忍的體育老師在王思身旁,幾乎整個餐廳近千名學生立刻都變得老老實實,連那些從不排隊的霸王學生都乖乖地站在隊尾,一步一步向前挪動等候輪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