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會篇

 官場小說:市長秘書

王曉方 作品,第6頁 / 共10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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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這本書討論了三個方面的問題:哲學、政治經濟學和社會主義。」我毫不猶豫地回答。其實我對這本書也就知道這些。幾位副團長對我能回答這三部分就很滿意。

「你的專業生態學是怎樣一門學科?」他們繼續問。

「生態學是研究生物與其環境之間關系的科學,人作為一種高級生物,研究人與自然之間的關系就上升到哲學問題,因此,生態學與哲學之間是相通的。」既然問到了我的專業,我就極盡發揮之能事。

在攀談了半個小時以後,一位副團長說:「很好,你回去等信兒吧。」

我離開省委大院時,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畢業論文答辯後,我從《東州日報》上看到一則招聘信息,東州市政府研究室招聘三名工作人員,其中要一名學生態的。我一看與我的專業有關,便毅然決然地報了名。

考試那天早上,由於著急參加考試,騎自行車闖了紅燈,我心想,壞了,警察要是扣我的車就耽誤事了。

警察一過來,我就滿臉堆笑地說好話。也是老天爺成全我,警察那天的心情不錯。他說:「你怎麼回事兒?下次注意,走吧。」我喜出望外地騎上自行車就消失了。

考試很順利,我以第一名的成績被錄取。當時的分配原則叫雙向選擇。省委講師團一事我已拋在腦後。

市政府研究室通知我上班,上班的第一天就參加了市政府機關運動會。開幕式上,研究室方隊人人拿了一把羽毛扇,好像人人都是諸葛亮一樣。

我走在方隊中感到很自豪,研究室是市長的智囊團,我是市長智囊團的一員,心裏很得意。

城市假期 Amoc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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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麻煩不久就來了,研究室人事處到白山大學研究生部拿不到我的檔案。研究生部王主任說,兩個月前就被省委組織部拿走了。

研究室人事處的同志與省委組織部溝通,回答很簡單:「這個人省裏相中了,讓他到省委講師團報到吧。」

研究室人事處的同志據理力爭,但沒有用,小胳膊擰不過大腿,而我已經開始介入東州市最大的軟科學課題《東州市城市生態建設總體規劃》。

那是一段很灰色的時光。我在市政府研究室工作了半年多時間,沒拿到一分錢工資。人事處的同志費盡心機還是拿不到我的檔案。我也動用了父親所有的關系,最後打動了馬奇同志。

馬副主席要找我再談一次話,於是,我再次走進省委辦公大樓,走進了那條鋪著紅地毯的幽深的走廊。

在馬奇同志的辦公室,他親自給我倒了一杯水。這是一個和藹可親的慈祥老人。

「雷默,人生的路怎麼走就在一念之間。講師團很清靜,市政府很熱鬧,但是錢鐘書先生說過,『你愈聽得見喧囂,你愈聽不清聲音』,天地間有許多景象是要閉了眼才看得見的。」馬奇同志的話讓我很震動,但我已經不可能更改選擇,我為這個選擇付出了太多。

「我們已經安排你到省委党校進修一年。」馬奇同志遺憾地說,「既然你不願意來,我們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最可惜的是我們浪費了一個研究生指標。好了,年輕人,祝你前程似錦,好自為之吧。只怕你有一天要後悔的。」

9、賭徒

張國昌原本是街道辦事處的一名普通幹部,由於天資聰穎被招聘到市政府研究室,很快便升任為工業處副處長。一次與主管工業的副主任出差,回來後向市政府秘書長匯報被考察城市的工業情況,副主任說了半天也沒說清楚。秘書長說,國昌啊,你做做補充吧。

張國昌口才極好,他抓住機會口若懸河,條理清晰一二三四五,說得秘書長頻頻點頭。這次匯報不久,張國昌就被破格提拔為市計委副主任,不到兩年又升任副市長。張國昌在官場上升得太順了,順得讓人眼暈。

但是張國昌畢竟文化底蘊有限,他在進入街道辦事處之前只是個藥材店的倉庫保管員。俗話說,高處不勝寒,張國昌在官道上達到一定高度以後,明顯感到自己的文化底蘊力不從心,在駕馭全局時有些吃力。他想在文化理論上找條拐棍,他實際上物色了好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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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次接待香港外商回來的路上,我第一次有幸坐在張國昌的小轎車裏,那天晚上下著毛毛細雨。

「雷默,你在《東州日報》上發表的文章我都看過了,很有見地,我看你就調到辦公廳來吧,研究室的工作太虛,年輕人還是要多幹點實事,多開闊眼界,我看你就調到綜合二處跟著我吧。」張國昌斜躺在後車座上說。

我當時聽了激動不已,大有不知所措之感。就這樣,不到一個星期,我就被調到市政府辦公廳綜合二處任副處長了。

應該說,張國昌身上有一種草莽的魅力,此人天資聰慧,卻又不學無術,滿嘴髒話中充滿了哲理:「有的同志工作起來忙不到正地方,滿場跑就是不進球,還有的同志一天到晚狗雞巴操豬稀裏糊塗。這不行,跟我幹活就得脫褲子坐板凳,板是板,眼兒是眼兒。我喜歡總結過去老地主的工作方法,就得讓幹部少睡覺,多幹活,幹好活,在我面前即使你是個混蛋,我也要叫你不敢偷懶耍滑。在我眼皮子底下能躲過去,是樹林裏放屁——湊巧了。什麼叫領導方法?我看就是讓大家都幹活,別閑著。凡事兒都有一個理兒,皮褲套棉褲必定有緣故,不是皮褲沒有毛就是棉褲薄。」

張國昌看上去有些俠肝義膽,又充滿了匪氣。他跟我說過,他自身就是個矛盾體,有流氓的劣根性又有追求儒雅的理想。這種性格上的兩重性讓他很痛苦。

據說張國昌的爺爺帶領全家逃難途中,就曾帶領一幫逃荒的災民揭竿而起,搶占了一個地主家的大院,招兵買馬,整日殺豬宰羊。後來這家地主引來了日本人,張國昌的爺爺領著全家逃了出來,叔叔、大爺卻被活活地燒死了。

所以,張國昌身上有一種天然的英雄主義血統。用老百姓的話講叫做匪氣。他從小就是孤兒,一邊吃百家飯,一邊發憤出人頭地。

文化大革命來臨的時候,張國昌也上了山下了鄉,在一個叫做丁家堡的地方認識了孟麗華。孟麗華是隨父母走「五‧七」道路到農村接受再教育的。

一次,一個村霸對孟麗華欲行不軌,被張國昌發現,他奪過一個車老板兒的馬鞭把那個村霸抽得滿地打滾兒。孟麗華就這樣愛上了張國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