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子鬼樣的,沒有美女的地方他不會來的。」夢三說。
正午時分,寬闊的大路上沒有一個人,連人的聲音都沒有,陳夢三以八十碼的速度朝鎮裏駛去。跑著跑著,那摩托車開始像是初學者一樣一沖一頓的,沖了幾次,就停了下來。陳夢三尷尬地笑著說:「虎哥,不好意思,沒油了。」
陳小虎疑惑地看著他說:不會吧。他終於從陳夢三尷尬的笑聲中得到了那個答案的正確性。
於是罵道:你個鳥日的,怎麼就沒油啦,現在離鎮裏還有幾裏路咧。靠!怎麼辦?
陳夢三嘿嘿笑著說:我有什麼辦法,我沒錢加油嘛!你們又不給我報銷一點。現在沒辦法了,要不這車丟在這裏不要了,以後我們出來玩,繼續搭車不拿錢,要不,虎哥,吃點苦頭,我扶你推。
這輛笨重的摩托車是陳夢三他們三人唯一的腳力,在沒有它之前他們要去鎮子裏都是跟那些出租車司機磨嘴皮子,不拿錢上車的。久而久之,那些司機一見到他們就像是見到了瘟神一樣,躲之不及。他們也明白那種窘境,所以現在當然舍不得丟掉它。只好磨磨蹭蹭推著走。
陳夢三說:難怪陳化龍這混蛋不出來,莫非他知道今天出來會要吃這種苦頭?
陳小虎說:還說個屁啊!快點推吧!不然這日頭非把你我煎出油來不可。
太陽像個溜圓的黃金盤子掛在天空,那地上也像是被火燒過的鐵板一樣,燙死人。天地合並,整個就是個大融爐。
兩人沒多久,就汗濕重衫。陳小虎走著走著來氣了,說:他娘的,以後等老子有錢了,老子買一輛奔馳,買一輛老子來屎,再買一輛林肯。每天替換著開。他娘的,這破老牛。
陳夢三此時倒是心平氣和了下來說:老子來屎?是勞斯萊斯吧?靠!然後他又說道:等我有錢了,我就請世界上頂尖的技師為我專門制造世界上最好的車。
陳小虎說:你這小子盡胡說,等你有那個本事,除非你娶了婆娘生了崽。
「這是什麼鳥屁邏輯?」不但陳夢三不解這其中的意思,如果還有人在的話恐怕也不知道陳小虎說的是什麼意思。
「你不討老婆不生崽哪裏有人給你燒那種好車?」陳小虎笑著解釋道。初時他的不順心似乎一下子被自己挑起來的話題攪得平靜了下來。
陳夢三也嘿嘿一笑說:「那你還不是一樣?還不是要去當了閻羅王的子民才有?」
「你小子才是呢?你就等著吧,等哪天我開了林肯來,你小子別央求我給你開,就算只央求我給你摸摸也不行。」陳小虎打趣地說。
……
這兩個人就這樣一路胡侃著,就像那街頭的叫花子一樣,敲著碗唱著歌——窮快活。
推車推了不遠,陳夢三忽然像是看到了UFO一樣,興奮地對陳小虎說:「哦活!有救星來了耶。」他說完很快地從摩托車護架的框格子裏拿出一個礦泉水的瓶子來。
陳小虎道:你什麼時候放了個瓶子在後座裏?
他笑著說:這個瓶子自從我買了這輛老牛車就一直帶著,你也知道,我沒錢買油,有時在路上真沒油了就只好靠它去借別人的油了。他說完狡黠地一笑。
陳小虎也跟著苦笑。
順著陳夢三的目光看去,只見遠遠的馬路上,一輛和他們的老牛一樣破的摩托車朝這邊緩緩開來,騎車的是個體形臃腫的胖婦人,那車慢慢的開過來了,陳夢三很興奮地叫道:喂,跟你弄點油,只要一點點就夠了。
那個婦人停下車來,說:你叫什麼,姑奶奶又不叫叫「喂」?陳夢三又笑著道:淑姑,淑姑!跟你借點油!我的車真沒油了。
「還借一點油?你借什麼東西不都是老虎借豬啊?要弄點別人的東西還不叫人,你這屁孩子真是教不好了。」那個女人說。
「淑姑,你就不能這樣看扁我,咱還是祖國的花骨朵,都還沒開放呢?您這樣說我,是給花骨朵澆熱尿,是嚴重摧殘花骨朵的行為。我們偉大祖國的四個現代化建設還得靠我們這幫人去努力呢?你怎麼說我教不好咧?」
陳夢三說著說著,也不管那個女人肯不肯,便扯著她車上的輸油管上了半瓶子油。他還想上滿一瓶,但是那個女人發飆了,「我說你這個狗娃子真是貪心不足,要騎車自己加去!」
然後她一把扯過陳夢三手裏的油管裝好,便微笑著騎著她的老牛車跑了。
這陳夢三和陳小虎兩人跑出去上了幾個小時網,又騎著車風馳電掣地飆了回來。
第二天是農曆七月十七日,七月十七當然不是什麼特別的日子,只是天空依然掛了一輪巨大的火輪而已。那巨大的火輪標志著那天又是個熱得可以讓人窒息的日子。
三點鐘的時候,陳化龍跑到陳小虎家,此時陳小虎正在睡覺,他光著膀子,坐在他爺爺的睡床上,一雙長滿腿毛的腿搭在另一條椅子上。
陳化龍跑過去在他的頭上敲了一下,厲聲說道:虎伢子啊,你還不要起來去挑水啊!去,挑水去!那種口氣是陳小虎的父親經常對著陳小虎發火時的語氣。陳小虎怕的就是他父親的這種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