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西鴻,去玩嗎?」丁香說。她的聲音很好聽,還有幾分醉人。我的臉一紅,想到了昨天夜裏美好的回憶。「去師大,借書……」我一邊說一邊往師大的方向走,語音有些慌亂,但我那討厭的目光仍然掛了一下丁香的胸脯,後者高聳著驕傲地挺立,把丁香的衣衫托起兩個半圓。我的心跳加速,腳步加快。
貝小嘉在師大校門站立。
她穿了白色的連衣裙,風和裙擺一塊兒飛動。她的眼睛很閃亮,像兩顆黑寶石,眨著星星一樣的純情。手裏卷了幾本書。程西鴻從陽光下走過來。
「嘿嘿,等久了吧?」我理了理自己的分頭,一臉的小地痞味。其實我那天穿得很帥,白T恤,牛仔褲,像個王子。我說第一次約會就遲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程西鴻你別開玩笑……」貝小嘉有些急。她一急臉就紅:「你其實並不壞,你怎麼嘴這麼油!」「男人不壞女人不愛。」我丟下一句話,說:「走吧,別讓向天等急了。」
我們沿著校園鋪滿青石板的林蔭道向前走。周圍開了許多我們叫不出名字來的花朵,開得很白,很旺盛,很大朵。貝小嘉離我有一米遠,隔得很開。我想她是把我當做壞人了。我們就像不認識一般往前走,一左一右,形同陌路。風吹過來,青石板路旁的花隨著風輕輕地飄下,有幾瓣便打在我們身上。陽光燦爛,夏天已經來了。向天從床上爬起來,念叨了一句話。二十八歲的向天很清瘦,很詩人味。
昨天晚上皮珊真熱情,向天想:「她怎麼這麼主動,……但她幹嘛打我。」
成都女孩皮珊正在上大三,她有著一張小巧明媚的臉。作為外語系最年輕而又是剛離了婚的講師,向天無疑是許多學生崇拜的偶像。
向天的前妻是個優秀的女人,同時也是一個會使向天掉淚的善良的女人。
他們離婚的原因很簡單:夫妻兩地分居。
向天考研究生之前和他的前妻是大學同學。後來他們畢業,雙雙分在川南小鎮的一所中學教書。婚後,不甘寂寞的詩人向天便考了研究生。然後就留在了大城市教書。
分居一年半,向天很憂鬱。他不願回小城,但又沒有能力把老婆調到身邊來。
協議離婚那天,他倆的感覺一半是歡樂,另一半則是憂傷。從民政局出來,雙方都松了口氣。
「我請你吃飯,」向天說。「不,AA制,」女人說。
那晚,他們喝了很多酒。夜裏有月亮,回到向天那間九平方米的小屋,已是夜半。
「我送你去住招待所,我想能找到……」向天說。女人搖了搖頭,然後開始一件一件地脫衣服,她脫得很慢,但是又很堅決。她像一條大白魚一樣呈現了出來。房間沒有開燈,只有月光輕輕地照進來。她潔白的身體像瓷,又像一支亭亭玉立的水仙。她的雙手交叉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後輕輕地來回在那光澤豐滿的**……
向天淚流滿面,他用全力把前妻安放在床上,然後他們拼命地**。在他們**的身體上,已分不出哪是汗水,那是淚水。
「天,我會愛你,永遠。」女人哽咽著,一邊說一邊把嘴唇貼在向天的肩上,她狠狠地咬著、咬著。向天感到一種痛和一種快樂迅速地傳遍了全身。後來向天在一首詩中寫道:那一夜,淚水比雨水還多。第二天上午,女人要去趕火車。向天把她送出門。剛走出小屋沒幾步,「哇……」女人哭著又跑了回來。
她緊緊地擁抱著向天,就像擁抱著一根救命的稻草。
他們又回到床上,瘋狂地**,瘋狂地流淚。
「幹脆,我們——去——複——婚!」向天一字一頓。
「不——」女人堅決地搖頭,說:「你會更痛苦。」
女人的聲音已經嘶啞,一夜之間,她就顯得蒼老了。
然後,女人提著行李,沖到了外面的陽光裏……她的身影,像一只受傷的螞蟻,慢慢遠去。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向天更加沉默,他每天都拼命地喝酒、寫作。直到師大裏幾個文學青年和中學生詩人程西鴻在一個下午闖進他的小屋,並且成為極好的哥們,他才在和這些青年人談到文學的時候感覺到一絲快樂。這間九平方米的小屋,從程西鴻他們踏進來的那個下午開始,便充滿了劍影梅香和少年豪情。
向天對這群年青人很好,他從他們身上看到了一些久違的令人心跳的氣息。
他們有時喊他「向老師」,更多的時候是喊「天哥」或者「大詩兄」。向天不在乎這些,向天只希望他們能過得比自己好。上星期那個正在念高中的小兄弟一顛一顛地跑來,「向老師,麻煩您抽個時間幫我的同桌補補英語,我看就星期天吧。」
「西鴻,你都定下時間了我還能說什麼……」向天問:「是個女孩吧?」
「是啊,她叫貝小嘉。」程西鴻一臉燦爛,丟下句「天哥,我還有事,改天喝酒」就跑了。「混小子……」向天快樂地罵。
早上皮珊從向天那間九平方米的小屋跑出來的時候一臉潮紅。皮珊拍了拍自己發燙的臉頰。皮珊的心裏一陣狂跳。皮珊有時候發覺自己實在是個容易害羞的女人。「他欺負了我,」皮珊快樂地想,她感覺自己的身體還有些微微發燙,「他實在不是很斯文,」皮珊又想。
那個夏天開始的時候,皮珊就聽說教他們外語的講師向天離了婚。其實皮珊一直在默默關注著向天。瘦削的詩人向天實在太容易讓女生們傾慕。皮珊對向天的感覺是:他很男人味。還有就是:很害羞。
於是,很害羞的向天很容易就把很害羞的皮珊領進了自己的屋子。
事實上,皮珊對向天那間屋子有一種莫名的恐懼感。她每次都害怕走進去,但她每次又都不由自主地走了進去。向天的房門外種了許多花。皮珊總是站在花朵旁,站了很久之後,她才會想到去敲門。在那個月亮很亮的夜晚之前,皮珊只是到向天的房間裏坐坐。向天給皮珊泡茶,那種很香的茉莉。每次聞到茉莉花茶的味兒,皮珊總會感到一陣眩暈,一陣尖銳的興奮和快樂。有時向天會給皮珊念詩。向天的詩人氣質很濃,他誦詩的時候總是顯得異常激動。有時皮珊就會把講台上的向天和誦詩的向天做比較,後來皮珊得出了結論:都很男人味。向天和皮珊呆在一起,更多的時候向天總是不說話。他們聽音樂,聽那種很抒情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