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我再打開門時,信封已經不見了。
第九章
次日,大選秀女,我們在日頭下站著,各自著裝不一,大多是富麗的,唐貴呀,一身的珠簾寶氣。我則挑選了那日進似樓時穿的鵝黃色線邊兒衣,兩條蕾絲松松系住袖口,長袍在微風中悠然飄蕩著。頭飾也很簡單,只是將發絲一縷一縷盤上,用了一支象牙簪插住而已,鬢角的發絲自然的垂下,隨意地搭在兩邊,顯得很端莊,也很清麗。
迎步而來的是柔妃,當今聖上最寵愛的妃子,後面依次是蕭貴人,珍貴人和井嬪。其中最出挑的當然就算是柔妃了。也就是灝王爺口中,令皇上最傾心的女子,一介平民柔雅。氣質最佳的是珍貴人,她神色平靜,眼光極其深邃,一身青色長宮服襯得她身材婀娜多姿,而色較為和善的是井嬪,她一直與蕭貴人在談著什麼,嘴角微微勾起,那笑容就如冬日和煦的暖陽,夏日清新的白百合。我不禁對她心生幾分好感,而蕭貴人我並未多在意,只是生得一付勾魂攝魄的單鳳眼,光看一下就驚得你語無倫次,神遊太虛,一身紅袍上粉飾著杜鵑花,在日頭下看極為耀眼。
我不禁有些頭暈眼花,就有一下沒一下的睜眼閉眼,待那些妃嬪貴人坐定後,柔妃才緩緩開口「姑娘們,今日定奪,是麻雀還是鳳凰,就看你們造化了。」她剛說完,那邊就聽見一個太監在報「皇上駕到!」
我猛一個激靈,抬起頭,四處找尋,便發現那個明皇色如冰山般俊漠的皇上。每次見他,那冷冷的外面讓人毛骨悚然。一雙黝黑的眸子十分犀利,他好似有很多事要忙,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他妃宮只有一個,難道說?皇上只愛江山,不愛美人麼?
「唉!」我默默歎口氣,想吸引他的注意的目的比登天還難。
就見柔妃從托盤中將那個綠如意取出,剩下一些花色不一的荷包,那如意可是皇後的代表,為何皇上不選皇後,偏偏留下一些荷包呢?正出神,才知緊張的事已經開始了。皇上面無表情的與柔妃在這堆秀女中轉來轉去,柔妃時而側目,時而皺眉,分不清是好還是壞,待到我這一排時,已經要日薄夕山郵,我雙腳發麻,卻仍沒忘記打開身側的香包,一股清清的桃花香從身側飄出,我陶醉著不禁閉上了眼去細聞,只感到額下不知被誰抬了起來,待我吃驚時,卻見皇上早已站在身前,一雙似古深潭的眼中飄蕩著那日的寒氣。我日光溫和,淺淺探尋他眸中那不真切的冰冷,一時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世界安靜地只依稀感覺兩上人的存在。皇上在他一無所獲後,將一個極淡雅的荷包放在我手心裏,血液隨著天邊的彩霞身上湧,我身子輕弱,就在他面前輕輕滑坐在地下……
我知道那個荷包的重量,我的一步登天使各色眼神都瞟了過來,有恭敬,嫉妒,不過……無暇顧及這些,我只知道,皇上一下側封的冊子,我就可以永遠擺脫那包衣的身份!
這次皇上選了一個嬪—我。四個答應,兩個常在,其他的人,有些被那些妃宮娘娘們要去了,有些配給了那些皇親貴胄,可謂是各有歸宿。
我從儲秀宮搬進了景仁宮。皇上從內侍省調派了一個丫頭給我做貼身侍婢,叫佩泉,原是皇上身邊掌燈的小丫頭,為人靈巧,還帶著幾分老成。剩下的幾個侍奴,太監原本配給景仁宮侍候嬪妃的,這裏就不一一介紹了了。
起初進園子忙些,搬這運那的,因為景仁宮空了好久,是上代一個妃宮住過的,她死後就沒人去了,所以請了幾個道士做做法。寢屋內室有多外地方磨損較大,順勢請了幾個太監修繕。還有近旁花池魚池裏什麼都沒有。自己掏些銀子,弄了幾盆花,像平日裏在玉小姐家常見的桅子,竹子,菊花,玫瑰……種種也無礙。我命人特意在房口栽了兩棵桃樹,此時正值開花季節,那桃花的清香味道沁人心脾。
第九章
轉身進屋,桌上的宣紙有些舊了,記得是在客棧時的,佩泉給我磨好了墨。稍行禮便下去了。我用毛筆沾上墨汁,卻遲遲不肯下筆。要給曹尹寫信,說些什麼呢?道一些感謝他雲雲的?總感覺那麼虛偽。
我從書架上取出一本《唐詩宋詞》,隨意翻找,恰恰看見一首李白獨具風騷的著作,便在紙上寫下:醉不成歡慘將別,別時茫茫紅浸月。寫完,又覺無法意欲言表,把頭發上那只帶了許久的象牙簪拔下,頭發如瀑布般散下,我用手輕輕撫順,欣然將簪子放入,折好信封後,我方安下心,微微轉身的一瞬間,一抹明皇色身影正癡立在我身後。手一松,順勢摔在地上。
這種冰冷的眼神中,有一絲火般灸熱,冰冷的氣質下,是無法掩飾的威嚴。
「啊!」我緊張的什麼都忘記了,用帕子捂住嘴,吃驚地叫出了聲。
他的嘴角忽然微微勾起,黝黑的瞳孔閃爍著「在幹什麼!」他淡淡地問,走到我身側的桌子旁,拿起那只沾了墨的筆,細細地看著。
我立刻反應過來,輕輕笑道「奴婢在練字兒。」也不知他在幹什麼,心髒劇烈地在胸腔裏跳動著。我欣然走到一旁,將信封踢進了桌子底下,才稍稍松口氣。
「明日冊子下來,朕翻了牌子,你就改稱呼!」他很自然地說。
「是。」我微微笑著福了福身。
他突然扭頭,對我說「坐下。」一時未醒,便迷迷湖湖坐在椅子上,他將毛筆放在我手心中,接著拿來一張紙,握住我的手,在紙上劃下一撇又一撇,我感受著手中的溫度,力度,嫻熟的彎轉,兩個大字躍然顯視在紙上。
「晟寧。」他淡淡念道。松開我的手,一陣冰冷襲入……
「朕的名字。」皇上臉上浮現出幾分得意,我不敢打擾,便微笑著靜靜注視。
「灝王爺的名字是琰寧,你記住了。他是我同胞二弟,以後會常見,直呼名字即可。」晟寧突然發表這麼多話,著實嚇了我一跳。「嗯」了一聲,算是回話。
「你不愛說話,但說起來可謂一鳴驚人啊!」他隨意和我開著玩笑,我靜靜地笑了一下「那奴婢今後要常與皇上說話,奴婢還會撫琴,還會唱歌跳舞,改日演給皇上看。」
他放下我手中的筆,點點頭,便出了門。
我一顆心落地,急忙拾起信封,愣了很久,竟找不到影了。
「主子,我走了。」一個淡粉衫小丫頭,一臉燦爛地笑著從門口跑了進來,頭後的發簪一晃一晃的可愛極了,我上前把信塞到她手上「派人安全送到曹府曹尹大人的手中,說是錦秀哥大恩不言謝了!」
佩泉會意地點點點,轉身欲走,我又趕忙拉住她的袖子「送到了,要趕快回來報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