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了。」
龍應一身明黃龍袍跨入殿內,身後太醫紛紛趨上前,把脈的,翻她眼皮子的,端茶送藥的,忙得不亦樂乎。
遙遙與他對視,連翹張了張嘴,終是無力發出一個音。
握住她無力抽回的手,龍應的眼中溢出萬分愧色:「對不起,朕……不會再如此待你了……」
三天後,太醫們用連翹囑咐的藥方子治好了她的病。
懶懶地靠在床柱上,那一夜,那人的話久久縈繞在耳邊,慢慢滲進五髒六腑。
穆沙修賀死了,她還有資格死嗎?苦笑,原來有一天,死也會變得如此艱難。
如果她的生命注定已不是她的,誠如他所言,她的死連條狗都不如。死得不堪,不值,不如痛苦地活著,這就叫活受罪!
她告訴自己不能再消極厭世,因為她不配,她告訴自己不能再活得不堪,因為她要為他而活。
第四十章 迷情
「身子可好些了。」龍應進入內殿,看著躺在榻上的連翹,已稍稍恢複了些血色。
輕點頭,她仍是冷淡。
小心翼翼地坐在床沿,癡迷地看著閉目養神的連翹,龍應覺得能這樣平和地與她呆在一起已是極好。她的疏離並不能嚇退他,反而欣喜於她漸漸恬淡的心,或許總有一天她會願意看他,願意為他展顏,開懷,他自認不輸穆沙修賀。
望著窗外飄飄灑灑的雪粉,他提議:「雪停了,一起賞梅可好?」
屏息等著她的回應。
「好。」她極低的應了聲,他仍是聽到了。狂喜地看她,雖然沒有得到她相同的回應,可是心頭的雀躍讓龍應不自禁地露出微笑。伸出大掌覆上她擱在被外的柔荑,她不曾躲閃,任他握著……
收集了宮中所有珍寶捧到她的面前,她未瞧一眼,小心翼翼呵護著她的情傷,不敢造次,怕自己又會在無意與瘋狂中傷了她,她未置一詞,將她安置在自己的寢宮太息殿,不准閑雜人等騷擾,自己則下榻在崇政殿,未敢染指,她不屑一顧。但是他依然不斷地討好她,寵愛她,只盼她能看到他,在他心裏總覺得她對他不是無所覺的,只是被傷心蒙了眼睛,他願意等,多久都等……
「冷嗎?」龍應扶她在禦花園的亭子裏坐下,怕她著涼,給她披了件雪狐鬥篷,珍貴的鬥篷用六張雪狐皮縫制,每一張雪狐皮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這一件鬥篷絕對是無價之寶。
雪白的鬥篷,沒有一絲雜色,與漫天的雪景融為一體,她就這麼坐在一片冰寒中,襯得臉容更加飄逸、絕豔。
斟了一杯溫熱的梅花釀,舉到她面前,他語氣輕柔:「喝一點暖暖身子。」
鼻尖縈繞的酒香讓連翹緩緩側過頭來看他,他眼中的情意她怎會不懂,只是太快應承,怕是……此人豈是好相與的!心頭冷笑,輕輕推開他手,起身朝亭外走去。
雪停了,風住了,春天也快來了吧!只是她的春天在哪裏呢?
折下一支紅梅握在手上把玩:「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嬌柔的聲音帶出無限美好,惹人憐愛。指尖剝落幾瓣梅花,零零落落撒了一地,隨手將枯枝拋於樹下,趨前……
龍應亦步亦趨地跟著,為她的媚態所惑,不自覺地蹲下身去撿她隨意拋下的殘枝。被冰雪侵浸的殘枝染了她的餘香,心神蕩漾。
雪地上留下的是他與她的腳印,一深一淺,一大一小,看著那些腳印蜿蜒在身後,連翹輕勾唇角。
「皇上……」她側頭看他,他怔住,她喚他,自穆沙修賀墜崖她便不再理他,漠然的抗拒,冷然地無視,讓他心傷,不怕她恨,不怕她怒,只怕這一切都與他無關。到頭來這只是他一個人的遊戲。
狂喜地看著她,她眼神躲閃,輕輕地提了要求:「有些渴……」
「等朕!」龍應邁開大步走向亭子,梅花釀應該還溫著。潑掉杯子裏已冷的殘酒,重新斟上,轉身,怔住。
連翹費力地踩著他剛踩出的腳印,因著每一個腳印的間距都太大,她只能奮力地躍起,然後單腳站立,再躍起,再站住,抬頭,她水漾的眸子暈出驚惶,不意被撞見了這一幕,腳下不穩,她側身倒去。
扔下酒壺,他飛奔而至,沒來得及接住她倒下的身子,只得將她扶住緊擁在懷,他啞聲歎息:「連兒,連兒——你也是思念朕的不是?你心裏也有朕的不是?朕的連兒,呵,何苦,你何苦這般逼自己,讓你這般苦,讓朕也這般苦……連兒啊……」
「皇上……」她微微地抗拒,眉輕蹙,不願與他如此親近,他反將她擁得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