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身子是每況愈下了,從脈象來看已經屬於風燭殘年的征兆。心情低落地從乘風殿出來,連翹覺得胸口有點堵,頭有些暈,扶住宮門外的圓柱子,哇地一下吐了出來。
一邊的太監們嚇得趕緊跑過來將她扶住,慌亂地低呼:「太子妃娘娘,您沒事吧!要不要宣太醫瞧瞧?」
胃裏播攪得難受,無力地揮了揮手,她氣弱道:「不用,我自己能」還沒說完,兩眼一翻,便暈了過去
眼皮子重得很,嘴巴裏面苦苦的,心口堵得慌,雖然沒有睜開眼,但意識還是清晰的。躺在榻上,連翹疑惑極了,不明白為何向來健康的身子會虛弱至此,居然在殿外昏倒,說是因為知道老皇帝快不行了而心情沉重似乎也解釋不過去,太不可思議了。
安靜的屋子外突然傳來一片嘈雜,焦急的腳步聲伴隨著眾人的高呼:「太子殿下千歲千千歲!」風一般刮進殿內。
「連兒——」穆沙修賀那特有的低沉性感的嗓音響起,但此刻他的聲音裏卻帶著一絲顫抖。
看到榻上的連翹,他飛奔而至,臉上是掩不住的擔憂,為什麼上午還好好的會突然昏倒呢?抓著她略顯冰涼的手,握緊。
「太子妃娘娘得了什麼病?為什麼會突然昏倒?」聲音依然森冷,但掩不住心中的恐懼,他怕從太醫口中聽到不想聽的答案。
「呵呵!」老太醫首先呵呵一笑,然後躬身道:「啟稟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沒有病!」
冷眸電射,老太醫一驚,殿下要發火了。
「什麼意思?給本王說清楚!」穆沙修賀不是一點點怒,這只庸醫簡直不想混了,他的連兒都昏倒了,居然說她沒病,沒病怎麼會這麼虛弱?若不給他一個滿意的解釋,他不介意親手掐死這個看來明顯覺得活到頭的老東西。
哎,這個時候還跟太子打什麼啞謎呢?這不是找死嗎?老太醫擦擦額頭的冷汗,正色道:「回殿下,其實娘娘這是有喜了。」
「什麼?」穆沙修賀大喝一聲。
老太醫嚇得一抖,連忙補充道:「而且娘娘已有一個半月的身孕了,可能娘娘不自知,大意了,才會不過目前母體和胎兒都非常健康。」
老太醫後面說了些什麼,穆沙修賀並沒有聽進去多少,臉上的表情從難以置信到震驚到莫名直至狂喜過望。抓著連翹的雙手不住的顫抖,目光始終流連在她略顯蒼白的傾世容顏上,眸中流露出的情感有喜有憂,有愛有憐。
連翹有身孕了,有了他們的骨血,他高興,他狂喜,但也擔憂她的身子是否能受得住,憐惜她因懷孕而顯蒼白的臉色。既盼望他們孩子的出生又不想她生孩子辛苦。糾結矛盾的心情讓他整顆心忽冷忽熱,忽上忽下的,一時沒了主意。
嚶嚀一聲,穆沙修賀立即緊張地看向連翹,握著她的手都不敢用力,就怕傷了她。
「連兒,連兒,你醒了嗎?」他在她耳邊輕聲呼喚,此時的他也是脆弱的。初為人父的喜悅讓他一時有些難以自處。
慢慢地睜開雙眼,連翹首先看到的便是一雙神色極其複雜的藍色眼眸。眨了眨眼,她抬手撫上他剛毅的面頰,笑開
「賀,咱們有孩子了!」她柔柔的一句話,擊中了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任百煉鋼也要化作繞指柔。
「是,咱們有孩子了,是咱們兩個人的孩子啊!連兒,我的好連兒。」一把將她抱進懷裏,他啞聲道,眼底漸有濕意。
她閉上眼,分享著彼此的喜悅與激動。已經忍不住開始想像著他與她的孩子會是什麼樣,是男是女,會像她還是像他。
不知何時,殿內眾人已悄悄退了出去,留下這一對被幸福包圍著的年輕人彼此相擁。雖然他們是那樣高高在上,但同時也是初為人父、人母的小夫妻啊!
「連兒,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別宮裏、府裏兩頭跑,你現在是有身孕的人,萬一有個閃失,孩子怎麼辦,我怎麼辦?你有沒有為我們父子兩個人想過?」自從穆沙修賀知道連翹懷孕後就患上了神經衰弱,整天神經兮兮窮緊張。不許做這個,不許做那個,連走兩步都認為是在自殘,就差沒把她綁在床上了。
連翹簡直快被他逼瘋了,翻了翻白眼,她歎氣:「別一口一個父子倆好不好,也有可能是女兒的。」這個人極度的重男輕女,無可救藥。
「好好好,女兒我也喜歡,你生的我都愛,只要你乖乖地呆在府裏,躺在床上,叫我做什麼都行。」他妥協,只求她別拿自己的肚子尋開心。
「可是父皇的身子越來越差了,恐怕就這幾天了。」連翹蹙著眉,看四下無人悄悄道出實情。
穆沙修賀也面色凝重起來,微一點頭道:「好吧,既是如此,你只管盡孝就行了,別讓自己累著。」
「賀——」她看著他,欲言又止。
他擺擺手,知道她想說什麼,咬了咬牙悶聲道:「父皇的事我心裏有底,很多事都在進行,你不必操心,我會好好處理。」皇帝駕崩,新皇登基,想必會引起新一輪的朝堂紛爭,他是太子,名正言順繼承帝位的人。可是仍不能排隊虎視眈眈覬覦皇位的亂臣賊子,誰有野心,誰有企圖,都會在這一新舊交替之中跳脫出來。
穆沙修賀並不怕這一刻的來臨,恰恰想反,他正手握劍柄蓄勢待發地等在那兒呢!這一刻雖然凶險,一旦擺平就為他日後的帝位掃清了道路。所以,他在等,等誰先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