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會篇

 武漢處女之死

漢口難 作品,第6頁 / 共9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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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她說:「你什麼時候回?」

我說:「還有兩天。」

她說:「回來來找我吧,你從來沒有到漢口來找我。」

我說:「行。」

我不知道我走了多遠。我現在回憶,那個時候我在想著誰呢?我心裏在想著誰?其實我一直在想烏烏。真的,和她的前前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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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烏烏懷孕了,聽到我不知所措。我急忙說我們結婚吧,我媽媽還等著抱孫子呢。烏烏躺在床上,說結婚,怎麼結?不在一個地方怎麼辦?我可不願意這樣,結了婚我們不在一起,我受不了。我說那怎麼辦?要不我到黃州來算了。她說你來能做什麼?你那邊的事業什麼的不都丟了?這裏根本就沒有什麼合適的工作。我說那我過來開麻木,養活你們。她說算了,說得那麼好聽幹嘛,心怕是在梅莓那裏吧。我辯解說根本就沒有和她聯系。她說你就把我當傻子,以為天下就你聰明,想騙就騙?你看梅莓那發了情的騷樣子。我說你怎麼能這樣說人家。她說我要說,偏要說,就你護著她。然後在那裏嗚嗚地哭起來。我說你叫烏烏真的是好。我邊說邊給她擦眼淚。她問為什麼,我說一天到晚就是嗚嗚地哭。她邊哭邊笑,說你去算命好了。然後又惡狠狠地說虧我當初對她那麼好,我真是瞎了眼。然後又看著我說,瞎了眼跟你談戀愛。我說跟我談戀愛怎麼啦?你看這寫東西,超過一千字都是我給你寫的。

她望著我說,孩子怎麼辦吧。我堅定地說結婚生下來。她不同意,她說打掉算了,現在就我們倆這樣的關系,生下來孩子可憐,你說是說生下來,心裏怕是嚇死了。

我沒有說話了,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對我和梅莓的猜疑已經是深入骨髓了。再多的解釋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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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反問:「你能把工作辭了到武漢去嗎?」

她看著我說:「不會。」

我說:「為什麼?」

她說:「那你更有資本在外瞎搞。到時候怕是把我丟在垃圾筒裏也沒人問一聲。」

我說:「那就打掉吧。」

第二天我們去了醫院,打掉了孩子。然後相對無言。在醫院的走廊上,我聽到裏面烏烏痛苦的叫聲,心如針紮。當她臉色蒼白地從裏面出來時,我連忙過去摟住她。我說痛嗎?她點點頭。我心想,不論如何,我欠這個人的。但現在想來,卻無法償回。在我手提點吊瓶扶著烏烏坐上回家的出租車時,心裏卻無比悲涼。我想到我們兩人在…wap..cn一起近四年,卻沒有一個出口,每一個出口毫無倒外地被她堵死了。

我心裏堵得慌。接下來的兩天裏我請了假,然後就給她買菜做飯、洗衣服,陪她去找針。在做這些事的時候我就一直在想,如果我們結婚了,就這樣一起過下去,也不無不可。雖然我最討厭做飯洗衣,但是,在這細小的生活細節中,我卻漸漸有了一些樂趣。我慢慢知道了,其實愛一個人,莫過於做飯給她吃,看著她吃下三大碗。我做這些事的時候她就在旁邊指揮,該放鹽了、鹽放多了多類的,可是我喜歡她就在我的旁邊那樣嘮叨著,看著她像是很幸福的樣子。打針的時候,我就握著她的手,讓她的小手不會覺得那麼冰涼。我把那種發堵的感覺放在心裏深處,裝假沒有感覺。但是在夜深人靜她睡著了以後,我就會失眠。我看著這身邊睡著的這個女人,是不會和我一輩子的了。

在那天早上六點鐘的時候,我起床了,穿著衣服得趕去武漢上班。她一把拉住我,說不走行麼?你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她就在天光的朦朧中,那樣傷感那樣無助地看著我,我心裏在刺痛。我走過去,俯在她身上,用我的臉輕輕地擦著她的臉。我感覺她的淚水,那一瞬間,我的淚水也流了出來。我說別孩子氣了,我也得上班,還有二天我就過來看你的,然後我就轉身離開。離開的時候,我就在想,我們分手時會如何分手?我舍得嗎?我想我是舍不得的。我只得把這個想法埋在心底,等著某一天,它自然而然地到來,我不想讓自己此時享受那裏的傷痛。

在路上,我給她打了個電話。她在電話中變得不是那麼傷感了。我說小懶貓,該起床啦。她竟然還笑了,說你這兩天做的飯好吃,你以後還做不做?我說我做,你就不怕我放毒藥?她說不會的,她說她知道我是愛她的。聽了她這句話,我心裏舒服多了。我說過兩天我就過來了,做飯給你吃,把你養成大肥豬。她說要是真成了肥豬你不要我了我怎麼辦?我說不會的。她說你會的,你會去找那個小妖精。我說我不會的。她說你會的。

只是那個失去的孩子,在我心中完全沒有一點印象,不知道是男是女。一個小生命,帶著我和烏烏的血統的小生命就那樣沒有了,正因為沒有印象,所以傷心和惋惜沒有支點而變得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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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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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加賓館是打的的士,花了十元錢,看來我還很走了一段距離。我回來後,就到了烏烏所在的學校去了一趟。在漢口,離我這裏很有些距離。她是那裏的老師。學校在一座天橋旁,後來那裏還有一座醫院,每天電視裏不停地播著惡心的廣告,那廣告總是讓我想起那天。我在天橋上走來走去,下面有一家快餐店,學校就在那個巷子裏一點。我就在那裏等她放學。她說六點時叫我在天橋上等她。那個時候是五點半。因為武漢太大,你根本就不能准確地估計坐車所花的時間。我總喜歡把時間打得滿滿的,怕她一個人在那裏老等著,在去之前,我在想需不需要送一支花,或者類似什麼的。想來想去就算了。半個小時的確很難得熬,以至於在天橋上的小販們時不時常地看看我,懷疑我是不是想從橋上跳下去。於是我就不走來走去了,我就趴著欄杆旁看著洶湧的車流,車子上面的空氣熱氣騰騰的,像透明的火焰。我在頭腦裏思索著寫一首詩,這樣時間就會過得快一些。那詩的碎片在腦上的記憶早已經沒有了,只是記得好像有一句是說「空調叭在牆上,是夏天武漢長出的毒瘤……」,如此而已。我正在想著我的詩時,背後有人拍肩膀,我回頭一看,是梅莓那張微笑得燦爛的臉,帶著一股清涼。

她自然而然地挽著我的手,有學生走過去時還對她說:「梅老師好。」還沒等她回句話,孩子就跑得遠遠的了。我說他們真可愛。她說如果你來教就知道不可愛了,不過比你還是好管一些。我說我這麼大了還要你管個毛。她說你說話放文明一些好不好,這裏有學生會聽見的。我說好的。我說我這麼大了還要你管什麼?她咯咯地笑了起來,她說聽後面一句還不習慣。我也呵呵地笑了,我故意把後面一句說得別扭一些的。我說去哪裏?她說就在街上走走。我說在你家附近不會被熟人看見吧。她說不會的,碰見我不怕你怕什麼。我怕別人說鮮花插在那個啥上。她說你是在奉承我吧,討女人喜歡還一套套的。

我和她就這樣沒有主題沒有內容地聊著,她看起來很開心。其實我是故意亂說讓她開心的。那天晚上我們走得很遠,一直走到航空路立交橋,然後在一個小巷子裏吃了些燒烤。她最喜歡吃雞腳爪子,點了兩串,我就安安靜靜地喝著啤酒。她在啃的時候我笑了笑,她說你在笑什麼?我說你吃的鳳爪是長了腳氣的。她一把把手中的丟了,然後裝作惡心要吐的樣子。然後對著我哈哈大笑起來,說虧你想得出這來惡心我。我說我也是聽別人說的。雖然只是個玩笑,但後來她再也沒有吃過雞腳爪子了。她用紙擦了擦嘴巴,說我不吃了,你不要吃什麼我來給你點。我一口氣喝完了餘下的冰啤酒,說算了,飽了。她說今天我付錢,你這麼遠來看我,該我付。我說算了,你把錢省著買點唇膏啊什麼的。她笑了笑,說學校不允許化妝。我說不化妝還好些。我先把她送上車,在航空路車站,她就偎在我懷裏。我們站在一棵樹下,天已經很黑了,我抬頭看看天上,沒有星星,也沒看見月亮。

我問她你見過鄉下的星空麼?她說沒有,平常只是書上看到的。我說你真的應該看一看,晚上的星空很美的,讓人思想純淨。她說你思想也有純淨的時候啊?我說是啊。幸福的時候思想是最純淨的。她嗯了一聲。車來了,我把她的手牽著,說走吧。我會打電話給你的。她走了兩步,然後又回來把臉伸過來。我說忘了,然後在她臉上挨了一下。她便飛快地跑到正要關門的車上去了。車上是黑呼呼的一團,我看不清楚她。但我知道她看得清楚我,我便看著那車子,直到消失。

我心裏想,就這樣開始了吧,慢慢就會習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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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