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蟬鳴,「滋啦——滋啦——」
趙英傑靜靜地坐著,忽然就感覺心裏很空。有些無聊,也有些感傷。無聊是正常的,可感傷卻是沒有理由的,他也說不清為什麼自己會有這樣的情緒變化。他想起來,他曾經和唐嫩嫩來過這裏。
恍如隔世了。
太陽一點點地往下沉,光線也隨之變得柔和了,不再那樣強烈。山上到處都是樹。樹木茂盛極了。長江就在山腳下,渾濁的一條。這裏的江面算是比較寬的,水流也急。江面上行駛著許多大大小小的船只。坐在這裏,感覺安靜得很,仿佛和外面的世界是完全分隔的,兩個不同的時空。
忽然,他就看到方言匆匆地往這邊過來了,神色緊張。他一邊走,一邊和誰在手機裏討論著什麼。那三個姑娘也急急地跟在他的後面。
「趙雪出事了。」方言急匆匆地說。
趙英傑為之一愣。
「她和她丈夫吵了一架,從她家樓上跳下了。」
趙英傑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時間的改變是無聲的,靜悄悄的。
漫長的夏季就這樣過去了。
對市歌的人來說,這是一個悲傷的季節。誰也想不到趙雪會出事。趙雪是個很不錯的演員,為人也很好。自殺前的那個下午,她和丈夫為了一點很小的事吵了一架。誰都知道,她丈夫平時對她是非常好的。他們夫妻也是恩愛的,並沒有什麼很深的矛盾。
沒有人能夠想通,她為什麼會選擇走這樣的一條路。
她從自家的十五層上,縱身跳下,就像一只黑色的燕子,目擊者這樣描述。
趙雪年輕、漂亮。要是光論長相,她是整個市歌少數幾個最拔尖的漂亮女性之一。一頭黑色的長發,橢圓型的臉很白皙,也很精致,丹鳳眼,非常傳神。腰身很好,肌膚光潔。她平時的膽子很小,看到一只蟑螂也要尖叫不已。同時,她對生活也很講究,愛漂亮,愛幹淨,在全院算是有名的潔癖,出外坐公共汽車,也要在座位上鋪上兩層紙巾。她是很講究體面的,熱愛生活的,就算她要辭世,怎麼就會選擇這樣的方式呢?血肉模糊。
孩子才三歲。
她的家人哭得一塌糊塗。
她的丈夫事後說,趙雪從新歌劇開排起,心情就不是很好,很壓抑。她吃過藥,治療抑鬱的藥。大家就想,她的抑鬱,也許和新歌劇是有點關系的。
趙英傑參加追悼會那天,心情特別地沉重。他哭了。市歌的很多女演員都哭了,哭得極度傷心。誰也想不到那樣一個年輕的生命,會如此香消玉殞。太殘酷了!
老喬也哭了。
趙英傑是第一次看到喬院長那樣哭,像失了魂一樣。
這事對所有的人都是一個打擊。
很大的一個社會新聞。
處理了趙雪的後事,一切都平定了,也整整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人們不能從原來的情緒中恢複。新歌劇也暫時擱淺。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
秋天來了。
秋天來了就不一樣了。
秋天讓人精神。
工作還得繼續。
再排新歌劇。
讓人想不到的是,新歌劇排得相當順當。原來的那些是是非非,就像一杯茶水裏的茶葉,在沖進了熱水之後,激烈的翻騰著。但很快,隨著水杯的平放,水溫的下降,它們也就慢慢沉澱了下去。宣布排練新歌劇,就像是沖泡進了熱水;公布名單,就是平放水杯。開始時大家都以為陳美娟會鬧,可事實是,一段時間以後,陳美娟安心地在演那個三號。有些事情真是說不清,沒有人明白這其中的奧秘。這讓喬院長和幾個副院長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氣。他們怕沒錢,但比沒錢更讓他們害怕的還是院裏的人事矛盾。搞藝術的人鬧起矛盾來,會不按遊戲規則來。而上面行政部門的領導,最怕的就是這些藝術人員不守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