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道人對於溪道:「看來於公子被冷公子的仁慈感化了,其實我的心也比以前軟了,一根腳筋換一條命,甚至不惜得罪六爺,這也是我和於公子感謝冷公子上次的不殺之恩,但不知冷公子是否願意領這份情?」
冷飄雪沉默。
田漸飛慢慢地回到虎皮座椅上,然後把藥瓶輕輕地放在身旁的桌子上,接著道:「這筆交易我本不贊成的,冷公子若不及時做出選擇,我也許就要改變……」
田漸飛這次又沒說完,因為冷飄雪的劍已出鞘,田漸飛現在整個人都已靜止,因為他不相信這個武功不凡、冷靜、聰明的同齡人竟如此的傻——他竟真的割斷了自己的腳筋。雖然田漸飛預料到有這種可能,但是當這種可能發生時,他還是從內心感到深深的驚訝,仿佛還有一份慚愧。
乾坤道人和於溪已走到了田漸飛的身邊,他們兩人的臉此刻都已笑開了花。乾坤道人拿起桌上的藥瓶朝冷飄雪晃道:「折翅的天使,過來取藥吧。」
第六章 穆觴
(一)
藥,就在眼前,如何去取?
這個問題現在已不容冷飄雪去思考,因為於溪現在在向他說話,於溪的話已深深地幹擾了他的思路。
「這就是人性的貪婪與自私,在貪婪與自私面前,仁慈只有歎息。」
冷飄雪此刻已絕望,他現在能做的只有靜靜地站在原地。他的思想似已麻木,以至於忘記了腳筋斷裂的傷痛。人性中為什麼要有如此肮髒可恥的一面?冷飄雪想不通,他也懶得去想。世上人們想不通的問題多如晴朗夜空中的繁星,既然如此,何必窮究義理呢?
冷飄雪左手抱著冷晚霜,劍鞘背在身上,右手握著劍,劍尖還在滴血。他已轉身,他要離開這裏。也許門外的天很黑、霧很濃、路看不清,但也比留在這燈火通明、溫暖如春的門內好。
冷飄雪拖著左腳向門外走去,田漸飛、乾坤道人、於溪卻並沒有去攔他,他也懶得去想為什麼。
「哥哥,我們去哪?」
「我們回家。」
「娘在家嗎?我好久沒見到娘了。」
「不在。但是過些天會回家的。」
(二)
冷飄雪走到家時,天已是晌午,晚霜乖乖地趴在他懷裏睡著。
在離山莊大門十來步的時候,冷飄雪停住了腳步,因為他看見了山莊門口站著一個人。
他已認出了她,她叫穆觴,她是紫氣山莊莊主袁東來的幹女兒。袁東來和冷心陽是八拜之交的兄弟,穆觴和冷飄雪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穆觴看到冷飄雪後,急忙迎了上來,欣喜道:「冷大哥你去哪了?我等你好久。」
冷飄雪的眼睛不知道怎麼的一下子濕潤了,他把頭埋進穆觴的懷裏,讓生命最本真的眼淚肆意流淌。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穆觴輕撫著冷飄雪,溫柔的像慈母。盡管冷飄雪沒有說一句話,但是穆觴已知曉他所承受的痛苦。語言並不是人與人之間情感相通的唯一路徑。
人生在世,不意而來的痛苦說不定哪天就會降臨到自己的身上,我們可以選擇獨自哭泣,可以選擇向他人傾訴,然後更加成熟的從容生活。一切都會過去的,不是嗎?至少我們還活著,不是嗎?拂去淚水,笑一笑,抬頭望望藍藍的天,陽光依舊美麗。
(三)
穆觴已給冷飄雪包紮好了腳傷,然後煮了一鍋香噴噴的雞蛋面。
煮面的時候,晚霜拿著筷子圍著穆觴轉,還踮著腳尖向鍋裏望,邊想邊喊著:「穆姐姐,面好了,可以吃啦。」
穆觴輕輕拍了一下小晚霜的肩膀,對著她柔聲道:「別被燙著!去坐你哥哥旁邊,我待會把面端過去,聽——話。」
晚霜跑到冷飄雪身旁,然後向他做了個鬼臉,接著道:「哥哥,我們吃完飯為什麼要去袁叔叔家啊?我們不在家等娘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