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會篇

 當年拚卻醉顏紅

薛晴 作品,第11頁 / 共7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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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楚天舒忍不住又握住麥微的手:「委屈你了。」</p>

麥微搖頭,「怎麼會?」</p>

楚天舒夾了一箸菜心喂到麥微的嘴邊,道:「來,讓我好好補償你。」</p>

愛情就是最高明的調情。楚天舒的筷子借喂菜之際在麥微口中緩緩抽送了兩下,麥微瞬時飛紅了臉。楚天舒低低調笑:「喂,我們是神交--精神性交。」</p>

手機響。楚天舒看了一眼,不接,待對方掛斷,立即關機。</p>

麥微問:「不會耽誤了事?」</p>

楚天舒:「這次來北京最大的事就是陪你。」</p>

麥微笑著歎氣:「甜言蜜語真好聽。」</p>

楚天舒為麥微盛湯,挑去湯碗裏的香菜。</p>

麥微心神激蕩,「你還記得?」</p>

楚天舒笑而不答,喝一口魚湯,說:「來,給我匯報一下這兩年的工作吧。」</p>

城市假期 Amoc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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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微畢業時,沒有跟楚天舒商量,放棄了保送研究生的名額,直接到a省的人才市場找了一份文秘的工作,單位是私企,沒有正式關系,麥微把派遣證和檔案放到箱子裏,在n市找了間房子住下。一切安頓好了,才給楚天舒打電話,麥微記得,那是記憶中楚天舒第一次發火,「太任性了!」放下了那次的話筒,楚天舒足足有三個月沒接麥微的電話。麥微獨自蜷縮在異鄉的冰冷潮濕的棉被裏,抽了一條又一條劣質香煙,一直抽到吐。她知道自己不是象楚天舒說的那樣用行動來逼他決定什麼,她只是想住在愛人的身邊,除此之外,別無所求。</p>

麥微的工作勝任有餘。每天下班,在路口的小鋪裏要一個蓋飯或者一碗澆汁面,吃過了就買一份雜志回家。洗澡,然後躺在床上一邊看雜志一邊打電話,電話用免提功能,只有一個號碼,反反複複重播,有時是占線,有時是關機,更多的時候是通了,但是沒有人接,麥微就想,他在吃飯,手機放在車裏,他在洗手間,沒有辦法接,要麼就是手機放在了震動鍵上,沒有聽見。那時沒有短信息,麥微又不敢寫信,楚天舒早已告訴過麥微,不要寫信,不安全。麥微更不會到單位去找他,她知道自己根本就進不了那警衛森嚴的大門。</p>

麥微只有拿起筆,在a省日報的副刊上寫起了文章,寫她的生活,寫她的思念。她知道,楚天舒每天都會看這份報紙,一定會看到她的文章,但是,每天楚天舒的手機依然是無人接聽。幾篇文章之後,編輯找到她,邀請她寫專欄,麥微想了想,同編輯商量,寫新書推介和評論,編輯很快同意,因為正符合副刊改版貼近讀者的要求。 而麥微,是因為這是她的專業,也是楚天舒的。麥微希望楚天舒能夠想起那些無數次目光的找尋與交匯,希望他能夠想起他們共同熱愛的文學批評與評論。</p>

後來,楚天舒漸漸又接了電話,偶爾會到麥微那裏呆一會兒,來去匆匆。楚天舒的事業很順利,僅僅兩年,就由韓省長秘書做到省政府辦公廳副主任,楚天舒知道,由處級向副廳級這個坎是最艱難的,可能是有些人一生也邁不過去的,而現在,自己雖然過了這一關,但目前幹部年輕化的要求很高,自己的年齡並不占十分優勢,如果四十五歲之前轉不了正廳的話,以後的事恐怕就不那麼好辦了。楚天舒在心裏默默為自己定了一個「三五」規劃,三年之內轉為正廳,再用五年當上副省級幹部。這種時刻,麥微的任性的糾纏令楚天舒大為光火,他知道麥微恐怕也沒有什麼過多的想法,只是想能多見見面,多說幾句話,但是現在是絕不能出任何問題的,如果麥微的事情一但暴露,連韓副省長也保不了他的。在中國的政界,這種事情,遠遠不象社會上傳說中的那麼瀟灑。</p>

楚天舒用最快的速度把家接到a省,然後盡量控制和麥微聯系的頻率和見面的次數,最終完全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有時候,麥微的電話打到他手機上,沒有別人,也沒有事情,他就那麼看著電話一聲一聲地響著,不接。他知道麥微會哭,會抽很多很多煙,會和朋友去酒吧買醉,會用小刀在身上劃出血,然後為自己上藥。這都是從她在日報副刊專欄裏的文章中看到的,只有他,知道這些文章是寫給誰的。</p>

對於麥微的問題,楚天舒下過很多次決心,之所以一直保持聯系,是因為這些年來, 楚天舒對麥微有一些基本的了解和信任,她是完全沒有妨礙的。而且,對麥微,他也不是沒有感情的。就放在那裏,偶爾去一次有什麼關系呢。楚天舒管住自己,對麥微不作任何承諾,不給予任何期望,要讓她明白,來,是她自己要來,留,不是任何人的挽留,走,隨時可以走。要讓她知道, 成年人,是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任的,這份責任沒有任何人可以分擔。麥微毫無條件的接受這一切,偶爾通個電話都高興的像個孩子。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楚天舒還是覺得隱隱約約有一種威脅,從理智上,他知道麥微永遠不會做出什麼對他不利的事情,但是,也許她的存在的本身就是一種威脅。</p>

同時,令楚天舒感到焦躁不安的是,他雖然不承認,但事實不能否認,麥微在為他浪費她的生命。從表面看,麥微已經是省內很有名氣的專欄作家,出了書,甚至有一個劇本還獲得了國家「五個一」工程獎,但是,只有楚天舒和麥微自己知道,那不是她想要的,麥微既沒有真正紮根到生活的沃土之中,又不能夠有足夠的實踐和精力繼續深造,麥微在大學的儲備即將一點點消耗殆盡,現在剩的只是她的聰明和靈氣了,那又能夠用多久呢?麥微是有才華的,這一點楚天舒和麥微自己都知道,麥微從不抱怨,這讓楚天舒輕松之餘更加無法忍受。輕松的是楚天舒,無法忍受的是一個愛惜才華的老師。從某一個角度,楚天舒把麥微當作另一個他自己,可能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在學術界有所作為了,麥微則可以,麥微是他一手培養的,麥微能做到的,楚天舒也能做到,麥微可以替他多活一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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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等待 春天到了

楚天舒找了個時間和麥微長談了一回。次年,麥微考研來到北京。兩人再沒見過面,兩年多,麥微堅持每天給他打電話,楚天舒依舊很少接,他希望麥微可以漸漸淡忘,可以有自己的生活,完全屬於自己的愛人。但是,麥微的電話和信息依然溫柔而固執地提醒著他,她的存在。所以,當楚天舒得知將要來北京學習的消息,第一個念頭就是利用這三個月的時間,徹底處理好和麥微的關系,微微,也該長大了。</p>

楚天舒沒有想到和麥微久別之後的第一次見面竟有那麼多人在場。整個晚上,他都在觀察那個林箏的表情,顯然,林箏和麥微是非常親密的朋友,這種事情,女孩子是很容易對所謂的閨中密友講的,那個林箏,和沈書記甚至可能和a省其他的領導都很熟悉,楚天舒沒有把握她會知道多少,但直到最後,楚天舒都沒有看出林箏有任何知道的表現,甚至沒有一次和麥微無緣無故交流的眼神。楚天舒放下心來,麥微,他的微微,永遠是會保護他的。</p>

麥微從手袋裏拿出一只銀制煙盒,打開,拿出一支細細長長的坤煙。楚天舒皺皺眉頭,麥微立刻想起,楚天舒最不喜歡她吸煙,忙抱歉的收起來。</p>

城市假期 Amoc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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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舒問:「吃飽了嗎?我們走吧。」</p>

麥微的眼神裏露出一絲哀懇的表情,說,「我還沒有跟你匯報這兩年的工作呢。」</p>

楚天舒愣了一下,立刻明白,麥微誤會了他的意思,楚天舒感到一股強烈的愧疚湧上心頭,他柔聲說,「傻丫頭,等會兒再慢慢跟我說。」</p>

是夜,麥微在最不可能的時候失聲慟哭。</p>

次日傍晚,btv《北京新聞》播了一條特寫。播音員字正腔圓,喜氣洋洋地說:「春天的腳步近了,近了…」--實在也怨不得那個女作家袁蕾。但是, 2001年北京春天是不一樣的,這個春天,是另一個版本,雕版北京春天。</p>

林箏的電話一大早就興致勃勃的把麥微從被窩裏拉出來。</p>

「美女作家,我幫你找了一大活兒。」</p>

麥微翻身坐起,第一件事就是拿過手機檢查短信息,看到沒有楚天舒的信息,才想起問:「什麼?」</p>

「我昨天和一大老板吃飯,她和我聊得特投機,給我痛訴了整整一個晚上她從一個露天小攤開始起家到今天做到跨國公司的苦難家史,經曆的種種坎坷,遭遇的形形色色的男人,咱也不能白聽啊,我當即就攛掇她以她的原型拍一個電視劇,有女人,有男人,有陰謀,有金錢,有親情和愛情和事業的矛盾,還有改革開放的大背景,還有她現在的名氣。肯定賣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