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回回地奔波,終於在駛離台北的範圍暫時告一段落,兩人頓時感概萬千、又相視無語。她們真的「逃」了!從想到實際行動,前後不超過四個鐘頭,兩人就相繼遭遇人生重大的轉變。唉!人世間的事物實難預料。
秦關月目視前方,心思卻停留在早晨的情景……鐘奕麟讓她從少女變成女人的畫面,一直和母親從小灌輸給她的貞躁觀念相重疊——女子的初夜是屬於丈夫的權利,如此說來,她應該嫁給他才對;更何況,老豆欠長和投資公司的錢,使家裏遭遇困難,她怎能袖手旁觀?現在她又拒婚逃跑,無疑是陷家裏於水深火‧k的困境,那她不就是大逆不道的不孝女?天哪!她是不是做錯了?沉重的罪惡感霎時包圍住她。
吳倩玫則凝望著窗外,心思也飄向先前被穆風強行奪去初吻的那一幕……就像火-般熾烈的感覺,彷佛欲將她吞噬-般;那-刻,她根本無法思想、無法言語,只能憑著身體內流竄奔騰的強大激情配合著他所有的行為。現在回憶起來,她完全不曾想要反抗或是拒絕,若非吳敬忠的阻止,她恐怕極樂意任穆風為所欲為……天哪!女孩子誓死保護的貞躁,當時統統未亮起紅燈來提醒她,她的潛意識裏似乎也正等待著他……。啊!這等不知羞恥的想法簡直該遭天打雷劈,她不是潘金蓮耶!她更不是瀅娃蕩婦,她是純情的學生哪!該死的穆風,他怎麽可以……她雙手不知不覺地握緊拳頭……是他!是他!就是他害的!害她滿腦子淨是一些阿裏不達的思想,太可惡啦!她應該要給他一巴掌,而不是嚇得逃之夭夭才對。
「小玫——小玫……」秦關月焦慮的聲音喚回她的沉思。
「啊!什麽事?」
「你的臉色怎麽這麽難看?」秦關月頗擔憂地問道。瞧她臉色忽紅忽青的,難不成是生病了?
「我……」吳倩玫呆愣地摸摸臉頰。難看?此刻的她是很想給某人好看,難道她適才的想法統統都表現在臉上嗎?「不是啦!我只是想到一件不太愉快的事。」她乾笑著解釋。不愉快才怪!老實說,她對那個吻非常地滿意,只是對結果感到非常遺憾罷了!當然,此時還有點生氣——因為,他居然強吻她,不顧她的個人意願,簡直就是混蛋!
「喔!我還以為……唉!小玫,我是不是做錯了?我好像不應該就這樣逃走的。」秦關月心情沉重地囁嚅道。事情來得如此突然,她毫無心理准備,只能順著當時的心情,沖動、盲目又害怕地想要逃避現實,以至於完全沒有想到逃走的後果……即使是短暫地避避風頭,等到事情過去後她便會回去。但這一段日子裏,也許就會替家裏帶來極大的困擾與麻煩;她不能如此自私,不能!如果她嫁給鐘奕麟,家裏的困境就能解決的話,那……她就嫁吧!父母生她、育她十八年,也是她該報答親恩的時候……不,不行!她必須回台北,在明天鐘家大老爺來提親前趕回去。
「應該是吧!等等……你不會是想回家去吧?」吳倩玫總算看出她那滿懷罪惡感的大眼睛,正閃耀著不容錯辨的意欲。
秦關月輕咬著下嘴唇,微微地點一點頭,等待著即將來臨的河東獅吼。是她硬拖著她陪她逃跑的,如今反悔的也是她,她已經有所覺悟地等著被責罵了。
「你……怎麽想的跟我-樣?唉!我們-起回去接受處罰吧!女子漢敢做敢當,更何況再過兩個星期,我就要開學了……我看,我們去跟司機說吧!」吳倩玫認命地道。她們逃得了一時,卻逃不了一世,除非她們永遠不回去;而這,當然是不可能的,所以,還是回去自首,接受應得的處罰吧!反正她只是幫凶,又有大好的前途在等著她;而秦關月,其實她是人在福中不知福,能嫁給鐘奕麟這個大金龜,實是她前輩子修來的福氣呢!況且他又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她不嫁他亦是理所當然;難得的是——他自投羅網且甘心受縛,否則……
「嗯!」秦關月沉重的心馬上豁然開朗,彷佛撥開雲霧重見光明般。雖然她不想年紀輕輕就嫁人,雖然鐘家的家世也令她煩惱又痛苦,但最起碼,鐘奕麟是她到目前為止見過的男人中最順眼的-個。
心意一定,兩人遂齊心合力遊說國光號司機讓她們在下一個休息站下車。一個國色天香,一個嬌俏可人,司機先生也只有投降的分;若非汽車已行駛在高速公路上而無法中途放人,否則歸心似箭的兩人,哪肯甘心在休息站才打道回府。
另一方面,穆風從孫勝那裏查得了秦關月和吳倩玫的行蹤,立刻向鐘奕麟借調直-機沿路追趕;當他成功地攔住國光號汽車,卻獲知兩人已於一個小時前中途下車,他差點氣暈了!
望著因直-機擋道而造成高速公路嚴重塞車的局面,他輕呼了一口氣;幸好利用鐘家在政治方面的崇高地位,這混亂兼火爆的場面就交由人民的保母來處理,但連續不斷的咒罵聲此起彼落,穆風備感狼狽地回到直-機內,並下達命令以最快的速度離開現場。
「她們沒有在車上嗎?」坐在直-機內等候稍息的吳敬忠詫異地問道。唉!搞出這麽大的場面,非但徒勞無功,還招致怨聲載道,莫怪穆風一臉鬱卒又惱火的模樣。
「這是當然!」吳敬忠連聲附和。一整天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未免也太過於戲劇化,而且情節又是如此峰回路轉,高低起伏相差甚遠,尤其在搭乘直-機和調派交通警察時,他才真正見識到鐘家顯赫的一面,內心卻開始替秦關月未來的命運擔憂。一向活潑好動、魯莽率直的她,和冷靜穩重、不苟言笑的鐘奕麟,如何並列在一起?無論他站在任何一個角度分析,他們兩人唯有外貌相配,其餘的,均完全不搭軋嘛!
穆風拿起直-機內的通訊器,雙手熟練地調著發訊頻道;待通訊器上的紅燈一亮,他立刻嘰哩呱啦地說著一串特殊秘語,交代完畢,他的臉色依舊沉重。
「小傑,麻煩你飛到泰安休息站好嗎?」穆風命令式地請求。現在秦關月和吳倩玫的行蹤變得稍微辣手一點;在休息站,她們所能選擇逃亡的交通工具自然還是四輪以上的車子,但其複雜性則擴大了幾倍,而欲鎖定追蹤目的地的方向無疑四通八達,導致他無從下手。因為每-個縣市鄉鎮皆有可能,這樣-來,非得動用各地方的力量展開地毯式搜索,她們才無所遁行。不過,明天報章雜志的頭條新聞則非此莫屬。唉!直-機抵達泰安休息站時,他勢必得通知鐘奕麟這則「好」消息。
當穆風、吳敬忠和鐘奕麟為尋找秦關月和吳倩玫,一邊是在天上東飛西飛,另-邊則是猛打電話,動用政治關系調動地方總動員時,她們兩人卻搭乘順風車回到了台北火車站的西站。
「小月,你要回家了嗎?」吳倩玫忍不住問道;雖是抱著受罰的心回到台北,但真的要面對時,儒弱膽怯的情緒又盈滿了心頭。
「不,我想先去-個地方。」秦關月緩緩道。
「你要去哪裏?」吳倩玫慌忙問道。
「龍祥集團總公司。」秦關月鼓足勇氣道。她必須趕在明天提親之前先和他達成協議——她的犧牲一定要能確保家中的權益,否則,她寧死也不屈。
「你要去找鐘奕麟!?」吳倩玫相當驚訝,這其中還摻雜不解的成分。
「嗯!」秦關月點點頭。
「我陪你一起去。」吳倩玫毫不猶豫地說。無論是上刀山或是下油鍋,她這個死党絕對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的。
「不,小玫,我想一個人去,拜托。」她堅決的眼眸帶著誠摯的祈求,緊緊地凝望著她。
「但是……好吧!」吳倩玫無言地投降。「小月,不管是什麽結果,請你一定要告訴我,我絕對支持你。」
「嗯!謝謝你。」秦關月倍感窩心地說。人生有友如此,夫複何求?
「我走了。」吳倩玫提起自己的行李,隨手招攔-輛計程車,便往家的方向駛去。